这人竟然是皇帝龙长彰,穿着男装,龙袍,却长着女子的外貌。
这当然不难理解:给有凤来仪占用的头脑心坎怎么可能总想着亲爱的妈妈呢!
所以,坏坏发誓要做完全的自己,有自己这个人,就不该有阿金娃;自己是人,不是屋。
一个崭新的念头忽然钻入她脑海:
“对嘛:我若死了,有凤来仪多半跟着一道死了,再也夺不走我的塔墩好人儿了!起码是这样
的:眼看我要结果自家,有凤来仪怕死了,便赶紧一溜烟逃走,再也不回到我身上,把我当屋子
使了!”
这是极诱人的可能,一旦成了,要么她就是完全的自己,要么干脆就死了,——万一不慎,弄死
自己也是可能的,尤其在悬梁自尽当口。
想到了,不仅要做,更要宣布,对潜伏在体内的有凤来仪说,对隐身在左近的花环夫人们说。
她当即对她们道出这个决绝的想法。
可惜,谁也不当真,既不回答她,也不慌里慌张,使劲劝说她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或干脆一逃
了之,有凤来仪从她的体内逃逸出来,而花环夫人们扈从有凤来仪滚滚而去。
这就逼得她采取行动起来。她找出一条长长的丝绸汗巾,甩着搭上横梁,又搬来一把春凳,踩了
上去。
这个时候,快饭点了,为了避免有人干扰,她便对外头的内官和中叔洪说:
“我累了,得睡一会儿,谁也别进来烦我。”
说了,将汗巾挽成的索套,套在自己白净而细长的头颈上,对自己说:
“快了,要么我将是我自己,要么干脆杀死寄生虫阿金娃和我自己!”
接着,因想到个问题,很是哀伤:
“若塔墩没有我活不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也就是在这当儿,她听见窗外本家的几个女孩儿先后唱起那首肆无忌惮的歌谣:
“有幸嫁得执金吾,胜嫁龙朝痿天子!”
她由衷为塔墩感到高兴,心想自己死了,塔墩至多难过悲痛三两天,随后的日子,将有数不尽的
大臣女孙供他选择,中叔夏儿,中叔摇儿,中叔小,中叔慧儿,也将位列其中吧。
这是绝望的想法,既想了,就不能不把脚下的春凳踢开。
命不该绝:塔墩正好大步进来,身边没有中叔衡的陪伴,身后更没有跟着内官。
原本,他是不能单独会晤中叔好的。
恰好,跟着他的内官小头儿是他暗中收买好的线人,拿过他太多的好处,故而在他进来之后,赶
紧关了门,由着他去开第二道门。
那是中叔洪防范他人刺杀而设的暗门,一旦这个们开了,就再也没有别的门可以阻挡杀手了。
却说中叔好踢掉春凳,整个人因为惯性,给高悬的汗巾套着摇摆起来,正在最顶点的时候,她以为要么有凤来仪会立刻钻出来,要么花环夫人们会蜂拥而出,将自己解救下来。
眩晕中,她感到自己像山里的鸟儿似的降到在什么人的肩头。
“不好,”她难过告诉自己,“有凤来仪赖着不走,下令花环夫人来阻止我自杀了!”
睁开眼睛,却发现竟正好落在塔墩宽厚的肩膀上!
小姑娘难以置信,便使劲晃了晃脑袋,并再三眨了眨眼睛。待到吃准自己确实跨在塔墩的肩膀
上,便高兴得解着汗巾。
太着急了,又太眩晕了,怎么都解不开来。
塔墩亲了亲她惨白中正在回红的脸颊,伸出两只手,三两下便解开汗巾,交到小姑娘手上。
他要将她放下她,搁在床榻上。
没想到一幕发生了:坏坏不仅将汗巾套在塔墩后颈上,而且坚决收紧它。如此一来,塔墩不能不
靠近她。她呢,开始就近热烈亲吻他。
唇部是重点,兼及他莫名惊愕的双眼。
塔墩喃喃说:
“姑娘这是怎么了?这几乎不像你了……”
“你来了,这太好了……”中叔好喃喃说。
“等等,等等姑娘。”塔墩轻轻推开她的脑袋,“我欢喜死与你亲吻了,可我设法过来,是为了
告诉你:我与姑娘的北上归途准备好了。皇帝上这里来迎娶你那天,沿途某个地方,会有壮士挺
身而出,把你劫走。当然,壮士是我的人马。我呢,趁奉命找到你夺回你的良机,带你快马加鞭
回到九原!”
“可是将军确定你将要带走的是我,而不是她?”
“她?”
中叔好点点头,重又亲吻塔墩,并喃喃说:
“将军没感到这其实不是我在亲吻你,而是她?”
“姑娘是的是说藏身在你身上,把你的黑发夺走,却将她的金发强加到你头上的先皇后有凤来
仪?”
“将军果然聪慧,通过种种迹象看出我不是我自己,而是有凤来仪。”
“不对,你还是中叔好,你自己,只是身上悄然藏着企图不明的先皇后有凤来仪罢了。”
“起先或许如将军方才说的那样,我为主,她为辅,我是明,她是暗罢了。”坏坏说了,重又热
烈亲吻塔墩,非常主动,甚至动手要脱卸趁着的铠甲,“可惜最近情况恶化了:她把我仅仅当成
屋子罢了,啥都由她说了算,我做不了主。比方我要想妈妈见妈妈,可她非要我变成她,想着她
自己的孩子,那个痿天子!”
“姑娘,我说坏坏你等等……”塔墩几乎绝倒。
“显然,将军也感觉到了,真正的坏坏,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不可能如此不要命地亲吻一个男
人。”
“怎么说呢……”
“敢于这么做的女人,一定是死了许久,好不容易活过来的饿死鬼。”小姑娘流泪说,“我是说
男色上头的饿死鬼,要不然哪能唯恐吃了这一餐,没有下一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