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前皇后面面相觑,难以回答。
“为何不说话?。”
“怎么说呢,”赵献容道,“有些事儿……”
“天机不可泄漏,”李呈貌说,“天意不可违逆。”
“命姐这么说,命妹听不懂。既是命姐命妹,姐姐们就该把事儿对坏坏道明白,就像坏坏看得见羊儿那样。”
“有些事儿,就是我等姐姐,至今也还没弄明白。”
“大人就是大人,小孩就是小孩。”坏坏说。
两位前皇后也只好叹息,大有“信不信由你”的意思。
“这倒是真的。”李呈貌说,“赵姐姐没扯谎。”
这当口,中叔小从勘验房出来,满脸通红又浑身发抖,有个小内官搀扶她,她却不要,狠狠推开他,不料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撞墙。
坏坏,她姑姑反应快,赶紧拽住她。她回头,用泪眼认出跟前的小姑娘是自己姑姑来。
“笑话我吧,姑姑!”
“姑姑马上像你一样了,也是命姐妹嘛。”
“啥意思?”
“有些话姑姑现在也不懂。”坏坏学赵献容的口吻说。
“对了,姑姑,你是那个给爷爷弃置女人的闺女?”
中叔好没从她神情里看出鄙夷之色,便点了头。
“怪哉,谁都知道你娘给爷爷休了二十来年了,可看你的样子,分明才十二三岁咧!
“这又如何?”
“这该当做解何解释?”中叔小继续道。
坏坏似乎懂了,顿时难堪,不禁寻找四周的命姐。
中叔小看不见的赵献容告知坏坏:“你爹念你娘旧情,过了好几年,有一次去冷房看过你娘,你就是那时孕育的。”
回头,中叔好如实告知中叔小。
“可怜可怜,”中叔小说,“姑姑好可怜,姑姑的娘更可怜。”
中叔好也为“妈妈”和自己难过,便含泪推开中叔小:“侄女,你去吧。侄女,你冰凉一片了,可得好好暖暖身子。”
“也好,你给弄来了,有你在前头挡着,我家不用出别的女孩给蹬道君轻薄了。”中叔小一边离去一边回头,“好好姑姑,你可真是长得美。”
“不美,与你们相比,纯属山野丫头。”
“你若成了双皇后之一,就为你娘申了冤了:你娘给爷爷弃置了,而你竟成了皇帝的女人,贵为皇后,母仪天下。”
“不要。”
“只可惜皇帝是那样一个皇帝,假皇帝,蹬道君的影子!”
“你胡说!”
“所以,你其实是蹬道君的女人,他的皇后,他砍头你跟着砍头。”
“天神,那个姑奶奶的手可真冷,死人似的!”中叔小哭回到属于她的屋子。
中叔好给看守她的小内官宦牵手着,领进了勘验房。
她颇为慌张,如中叔小一样,忽然打颤起来。
“太好了,终于轮到重头戏,你好好了。”中叔曲影儿还看不见,声儿先行一步,钻出来迎候中叔好。
一间不大也不小的屋子,中间置张才高出地面一个脑袋的床榻,铺锦盖绣,四周烧着炭火。床头站着个六十多岁七十不到的老女人,瘦得要随风倒的样子,脸上的皮肉又紧紧贴着凹凸分明的骨头。
中叔好情知那是宝林中叔曲,自家亲姑姑,若是始终不说话,几乎就是灾年死在路边的饿殍,便有点给吓着了,一边后退一边寻找命姐的踪影。
一个也没有,就连随叫随到的赵献容也不见。
还好,忽然间,保林那张老脸灿烂了许多,变成一张又一张笑颜,而且是年轻的花环夫人们的,不过,身上别的地方都还是保林姑妈的,只是脸一直在闪烁变化。
坏坏知道,那是花环夫人,命姐们把她们的绝代风华暂时置换走了保林姑妈的朽脸。
“朕闻河州窈窕,明辟思服,采贤作俪,隆代所先。大司徒左将军山阳侯中叔衡之子天津伯之女中叔好有贞静之德,淑闻向来传播宇内,蜚声京城,朕在禁中,亦尝备闻,心下自然慕之念之。故此令着总领索操、保林中叔曲协同谛视该女动静,审悉幽微。果如所闻,朕将欣欣然采焉!”
本家姑姑念皇帝诏书,中叔好不害怕了。她偷看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心想那定然是内官总领索操。
索操佝偻着背,顶上戴着玄色的幞头,却遮盖不住白花花的头发。
保林姑妈折好诏书,将之归于相同的一堆东西里,下了令:“中叔好,走几步,给我两个好好看看步态是否婀娜多姿。”
中叔好心想:“走路谁不会,就当牵着一头小羊儿,叫这两个我不喜欢的男女一点也不喜欢我,写下种种不堪评语,尽快将我打发回妈妈的山庄好了!”
就随意走了起来,沿着墙走了两遭儿,自我感觉是贴墙逡巡的耗子。
索操躲避她,不让她的玉体碰到还在其次,不让她看见男不男女不女的嘴脸才应是主要缘故。
她心想,这个可怜的内官总领多半不想让她看见其庐山真面吧。
保林姑妈说:“止步!”
中叔好停了下来,巴不得听到保林说:“惜哉,尔之步态率尔粗野,今着该女折回生她养她的乡野,仍作她的村姑山娘去罢了。”
然而索操宣布的却是:“该女步态别有一番风味在脚上,风飘飘而高扬,鼓咚咚而声闻,故而远超寻常法相之上。总而言之,总领索操和保林中叔曲皆以为好,可擢为第一,署为甲等。”
说得这般响亮,是为了给隔壁屋子的文书听见了,好好照录原话吧。
但中叔好没有这么敏锐,没及时发现隔壁屋子呆着好几个捉刀人,在作笔录。
“糟了,适得其反了!”坏坏心里很是恐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