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醒了？”她手足无措地起身，见金轩手边的茶杯空了，赶忙要去添水：“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不忙。”金轩的嗓音成熟而沙哑，带着平时她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些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无法比拟的深沉气度，喜怒难辨，让人捉摸不透，一如他此时的表情：“你在这里呆了一夜？”

谭毓龄把头发撩到而后，抿着唇笑了下，眼眶下面隐隐有些青灰色：“昨晚小叔你喝的有点多，身体也好像不是很舒服，我妈妈就准我留下来照顾你了。”

金轩眉宇间的褶皱更深了：“你妈妈准你留下？”

她妈妈准她留下了，陈谦也不该同意这种荒谬无稽的事情。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

好巧不巧地陈谦刚好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金公子那暗含质问责怪的眼神。

陈谦忙撇清关系，苦着脸道：“金公子，昨晚是您让谭小姐留下的。”

抓着人家女孩子的手一个劲儿地喊“羽灵”。

他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的，要上去帮忙，结果还被骂了。

他还不高兴呢！

看到陈谦一脸受了气小媳妇样，金轩忽然觉得宿醉过后头更疼了。

他隐约有些回忆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寡淡的脸庞倏地沉了沉，语调也比方才疏离许多：“带谭小姐下去洗漱休息，然后送她回家。”

“我不要回家！”谭毓龄一听这话就吓到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可是金轩就算待她再特殊再亲切，也终究是个常年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上位者，他说的话别人是无法反驳无法置喙的。

对上金轩扫过来的无波无澜的视线，谭毓龄下意识一阵心惊肉跳。

心里生出些委屈，她抿了抿唇，道：“小叔，我是做错什么了吗？你别赶我走，你告诉我，我改！”

金轩皱了皱眉，有些重话，他对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是说不出口的。

若是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他大可以直接冷着脸让人扔出去。

可是她……

一是年纪小，二是与他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缘关系，三是……长得太像羽灵了。

楚清歌只是眉眼有三四分像她，而谭毓龄，六七成不止。

见到她这样不声不响地委屈，他竟然说了句自己都没想明白的话：“不赶你走，你想留下就留下，让陈谦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你母亲那边我会亲自去说。”

陈谦听了这话，差点一个白眼翻上天。

原本接了厉少一个电话，他想上来通知一下金公子赶紧解决了眼前这位山寨货。

结果金公子这没出息的样子他看了都想骂街了，忍不住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道：“金公子，楼下有客人拜访。”

金轩收回目光，又恢复平素那副不显山不露水的冷漠样子：“不见。”

这两天各路亲戚挖空了心思都想往他和金家身上扑，光是昨天晚上一堆应付的酒席就让他有些吃不消，奈何金尧还在国外访问，来不及赶回来，金老将军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对一家团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越来越看重，甚至还想从三代旁系之外给他找个可以发展发展的对象，他不悦，却只能陪着。

一家团圆？

呵，何为家，何为团圆？

“你们也先出去吧。”他疲倦地挥了挥手。

谭毓龄担忧道：“小叔，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

她想，昨晚他那般脆弱的时候，抓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回想起那一幕，脸颊飞上两抹红晕：“我陪你吧，我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陪着你。”

金轩看了她半晌。眉峰微微动了动，低沉开腔，说了一番话。

半晌后，谭毓龄白着脸疾步走了出去。

金轩这才阖上眸子，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门却再次被人打开。

他心中起了些许烦躁，没睁眼，只冷声道：“出去，谁都不准进来。”

门口的人没再往里走，却也没关门。

金轩平素不是这么收不住脾气的人，大约也是因为没什么人敢顶撞他，让他生气。

这家里不懂规矩的人越来越多了，他冷冷睁开眼，凌厉的眸光像刀锋一样隔了过去——

熟悉的身影逆光站在那里望着她，脸看不太清，却像是从他心底里走出来的人，他几乎可以想见她的模样，一笔一划都清晰分明。

光影交融处，她如古之越处子，遗世独立，美得不可方物。

淡淡的声音从她那处传来，她说：“我来给你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