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念怯怯地抬头瞧着她。

羽灵与她会心一笑，而后故意板起脸，教训她：“欺善怕恶不是什么好性格。”

金念脸顿时黑了一半，嘀嘀咕咕地抱怨：“还不是跟你学的。”

“那你总不能看着我挨打见死不救，嗯？”

金念微微垂下眼帘，好半天没吭声。

羽灵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里已经开始有自己的小九九了，尤其是念念。

她从小缺少母爱，细腻又敏感，比其他人家的孩子更要早熟。

“妈妈。”她吸了口气，没抬头，就任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色泽，奶声奶气又显得无比郑重：“我们以后是不是只能和外婆生活在一起了？”

羽灵一愣，笑容僵在脸上，她用余光看了眼王座上面色淡漠的女人，想着念念可能是觉得这位“外婆”太不近人情了，所以便低头哄她：“外婆只是看上去凶，其实人不坏。而且……你外公很会疼人呀，以后外婆凶你的时候，你去找外公求救就好了。”

金念还是低着头，不说话，阴影之下满脸落寞。

羽灵这才逐渐意识到问题不在这里，正了正神色，凑近她：“怎么了，念念？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金念鼻头一酸，瘪着嘴：“爸爸说的。”

她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爸爸说我要在这里呆很长一段时间，他最近都不会过来接我。”

羽灵闻声怔住，好似被人用铁棍重重打在了后脑勺上，脑海里一大片空白。

她反手握住她的手，攥紧：“爸爸真是这样告诉你的？”

没道理。金轩不是向来最怕念念和她走得近，最怕她从他身边把念念抢走么？

他不知道念念是他亲生女儿的时候尚且如此，如今真相大白，他不是应该更在意金家血脉的去留吗？

金念见羽灵面色有几分呆滞意外，却没有反驳她的话，一下子更绝望了：“妈妈，爸爸是真的要把我留在这里了吗？”

羽灵最见不得女儿流泪，只觉得那泪水快要让她窒息，手忙脚乱地为她抹了抹脸蛋，道：“爸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金念沉默了几秒，哽咽着回答：“爸爸让我听你的话，还让我对外公外婆好一点，不能使性子，要我看着你按时吃饭睡觉……少吃白色瓶子里的药……”

白色瓶子里的药。

羽灵凭着直觉，没花一秒钟就猜到了“白色瓶子里的药”指的是什么——

极乐花，她之前一直在服食的、抗抑郁的药物。

她不禁皱眉，不懂金轩为什么要和念念说这些。

她向来把话说得很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要波及到孩子，她也一点都不希望念念知道太多有关她病情的事情。

眼看着羽灵的脸色沉下来，金念拽了下她的衣角：“妈妈，如果爸爸不来接我，你会带我回去找他吗？”

羽灵回过神来，一低头正好对上女儿那双殷殷期盼的眼睛，水汪汪的，让人心生怜惜。

她瞬间被问得哑口无言。

“去找几个会做中餐的厨子。”王座上的蓝兮突然冷不丁地吩咐了这么一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穹顶中，威仪万千，偏偏说得却都是这样柴米油盐、细枝末节的小事：“再收拾出一间儿童房来，去找几个会说汉语的保姆，再买些小女孩喜欢的衣物、玩具——”

杰弗森和阿格拉在不远处听得尴尬，阿格拉敛眉不语，杰弗森则揶揄地瞥着脸黑成锅底的桑杰。

出门时，他撞了撞桑杰的胳膊：“大秘书升职变成大管家了，感觉如何？”

桑杰冷着脸，被他寒碜得脸上一个劲地掉冰渣子，恨不得当场毙了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这两个家伙授了方先生的意，带着病未痊愈的大小姐跑到洪灾泛滥的郊外去搞事情，半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害得他挨了圣座一通骂，跋山涉水跑过去接回了大小姐，还被大小姐怼得里外不是人。

阿格拉比杰弗森淡定内敛许多，没把嘲笑挂在明面上，只是微微翘起嘴角问了句：“需不需要帮忙？”

桑杰的步伐停在拐角处，影子被午后的阳光逐渐拉长。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二人：“帮忙不需要，只是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

杰弗森挑了挑眉：“我们五个人里就属你最聪慧，在圣座面前最得宠，还有你想不明白的事？”

桑杰凛然回望，对他不走心的称赞丝毫不为所动：“你们和金轩，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话音一落，整个楼道都寂静下来了。

阿格拉最先反应过来，沉声低喝道：“你不要信口开河。我们都是为方先生做事的人，和他八竿子打不着，需要与他做什么交易？”

“那就不好说了。”桑杰迎着对方的目光，眯着眸子，眼神锐利如电：“比如，帮他偷偷换掉大小姐吃的药。”

春末夏初，气温回暖，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之久。

庄园里，金念蹲在花坛旁，把开得娇艳明媚的花朵一株一株地连根拔起，扔在一旁。

管家看得心都在打哆嗦：“小公主，这花可贵……”

金念嘴里叼着一棵草，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贫死了，是不是又想到我外婆那里告状啊？用不用我帮你把她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