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连燊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直,单手搭在膝盖上,指尖的星火明明灭灭,别提有多随意性感了:“被我爸拿去当人质扔在了蓝家,蓝兮废了我一条腿,喏,就是这条。”
他曲着的腿脚点了点地面,比起右腿,左边这条确实显得不太灵活,陈谦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穿的马靴不合脚,原来是这么回事。
再听到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禁被这个男人的胸襟气魄所震慑。
“后来呢?”陈谦低声问。
连燊眯了眯眼睛,烟雾缭绕着,虚化了他眼中冷酷的光,隐约浮现出了些颜色不同的温情和笑意:“后来有人误打误撞进了关我的园子,恰好那天我刚被蓝家人打过,浑身是血,她胆子也大得很,竟然也不知道害怕。”
就那么,一点点试探着走到他面前,轻手轻脚地为满眼戒备的他裹了伤。
“那个女孩是……”
连燊睨他一眼,吐出青白色的烟雾:“她叫惠泽,正好你也是东方来的,给我讲讲这名字什么意思。”
惠泽?陈谦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磕在地上了。
这个世界这么玄幻吗?惠泽,那不是云城蓝大公子的青梅竹马么!
听说蓝昊在娶乔涵之前,一直和那位惠小姐两情相悦的。
乔大小姐是借着双方父母的交情强势逼婚上位的,一来就把惠小姐排挤得远走他乡。
后来,乔涵怀了孕,被困雪山,正好就是蓝昊追着惠小姐到了魔域帝都负天城的那天。
还有许许多多坊间传闻,孰真孰假,旁人无从得知。
只是陈谦闲来无事也听秘书科的女孩们说过不少,无非都是说乔大小姐自作孽,不可活。
惠泽和连燊公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谦看到连燊鹰隼般的眸子里透出的不耐烦都好似带着一股野性的杀意,和金公子那种不声不响温温淡淡的压力不同,他整个人寒毛都竖起来了,忙收起心思道:“惠泽就是,惠及天下泽被苍生的意思。”
连燊听了这话,愣了几秒,把烟头随意一扔,一鞋底踩了过去,仰着脸就躺在了地上。
耳边还有此起彼伏的哀嚎痛哭声,他这里却安宁祥和的自成一方天地。
就像是,把这凶狠无情的生命里全部的温柔,都拿来回忆一个女人。
“乔涵还好?”
他冷不丁的这么一问,让陈谦有些回不过神:“您知道乔大小姐?”
岂止知道。连燊意味不明地扯开些唇角:“当年她被困雪山流产的事,有我的责任。”
陈谦觉得自己不小心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瞳孔微微缩紧,不敢再往下问了。
恰好连燊也不打算说了,就望着月亮,眸光淡淡的。
很久之后,久到陈谦如果不是看到他睁着眼睛,几乎要以为这个人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了,忽然,却听他道:“惠泽因为这件事情一直不肯原谅我。她觉得是我害了乔涵肚子里的孩子,害得她和蓝昊蹉跎了这些年,你说,她是不是个傻姑娘?”
为了别人的幸福。或者说,为了蓝昊那男人,能对他避而不见。
陈谦捏着眉心道:“听说惠小姐是蓝家的养女,蓝大公子的义姐,姐弟情深,她当然会维护蓝公子。”
“姐弟情深。”连燊嘲弄地勾唇:“你就是直说她心里放不下那个男人又怎样?那男人都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他已经不要她了,还傻得像个什么似的。倒真应了她这个名字,高大上的可笑。”
“……”陈谦沉默,无言以对。
蓝大公子对前妻的好那真是有目共睹的。这惠小姐,又是什么情况?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连燊扶着额头轻笑。
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陈谦的错觉,他似乎在这个让天地都惧怕忌惮的负天城战神的脸上看到了一层浓烈的落寞。
古老的诗句说,问世间,情为何物……
此时他站在急救室外,又不禁想起了这句话。
是不是因为这些人的人生都太过辉煌灿烂,所以上帝总要为他们安排一些缺憾?
像惠泽之于连燊,像乔涵之于蓝昊,像方小姐之于金公子。
他光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已经身心俱疲了。
急救室里的金轩被推出来以后,医生满脸严肃地叮嘱他:“这次就算锁也要给我把他锁在病床上,再乱跑,命就别想要了。”
保镖和陈谦无奈地对视一眼,同时叹气:“我们尽量看着金公子。”
这哪是他们能看住的呀?只要稍微好些,能坐起身来,他就要往隔壁病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