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煞白，半点血色也没有。

连动作都像是被钉住，四面八方的窒息感汇入心脏，裂开巨大的沟壑。

——你连累了你身边一个又一个人。

——到了他们死的时候都不能给他们一个安宁。

这究竟是谁的责任。

羽灵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怎么会哭的人。因为从小到大她也没为什么事掉过泪。

可是这几个月，她掉过的眼泪比曾经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此刻，更是手足无措到只能落泪。

那些四溅的泥土，那纷扬的花圈，那刚被埋进去却又被挖出来的遗体。

一幕幕映在她的眼底，像是故意放慢的镜头，凌迟着她的神经。

她喊得嗓子都哑了，形容狼狈不堪，金睿却还是以同样优雅从容的姿态远远看着她：“别再去害人了，方羽灵，赶快把清歌的下落告诉我，然后滚出海城，滚回你的魔域好好活着不好吗？”

她无瑕去听金睿究竟说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方小姐，你还好吗？”厉云天的副官看到她死人一样的脸色，不由得紧皱眉头：“你——”

羽灵也不动弹了，也不挣扎了。

他稍稍松开手，因为她的皮肤实在是冰凉。

能冻伤人的冰凉。

猝不及防地，腰间有一只手掠过。

副官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这安静的陵园里，响起了一声剧烈的枪响。

一触即发的局势更被这一声枪响点燃。无数枪口同时对准了开枪的女人。

方羽灵。

她手里还拿着刚从厉云天副官的腰间抢来的枪，眉目寡淡到——仿佛是个将死之人，无欲无求，无牵无挂。

云黛光是看到她那张脸，就无端端地想起“心如死灰”四个字。

副官大惊失色，连忙上去要夺枪，却被羽灵干脆果决地对准了胸口。

她眼里什么温度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混沌，又格外寒凉：“别惹我。”

她嗓音很轻，很哑：“别惹我，滚开。”

副官咽了咽口水，竟被一个女人吓得背上寒毛炸起。

羽灵看也不看他，枪口，对上了金睿身后的那些人。

像在游乐场玩游戏一样。一枪，一枪，麻木地射击。

金睿没想到她的枪法如此精准，身后哀嚎声接二连三地传来，她脸色都变了：“你——方羽灵，你怎么敢持枪伤人！你这是——”

“我不光敢持枪伤人。”一脸摸了摸手枪光洁锃亮的表面，眸色恍惚了下，抬头又重新对上家人恐惧的脸：“我还敢持枪杀人。”

话音一落，枪口便对准了金睿。

金家带来的狙击手们纷纷就了位，几枪子弹被厉云天带来的人的防护盾防在外面，还有一枚子弹，直勾勾地打向羽灵。

羽灵没来得及躲，就听到一声低吼：“老祖宗，小心！”

子弹没入血骨的声音。鲜血溅在了羽灵的眉目之上。

她轻轻眨了下眼的功夫，何源便在她眼前倒下。

眼里原本已是一片废墟，却开始不受控制的二次崩塌。

“老祖宗……快……走……”何源捂着伤口，殷红的血却从他的指缝中不停地往外涌。

那血色刺了方羽灵的眼，怔怔望着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那种难受，已经不是哭和眼泪能发洩的了。

她捂着嘴，想吐的感觉无比强烈。

想把肺腑都吐出来，因为太疼太疼，疼到她快要受不了。

凌霄和云黛大骇，同时冲了上来：“何源！”

子弹打中了他的腹部，厉云天死死皱眉，迅速下令：“来人，给他止血，送他就医，快点！”

其他人排成一列护在了羽灵身侧，眼见着她失魂落魄了半晌，忽然咬着唇、眸间含泪含悲同样含着毁天灭地的恨意，瞪住了不远处的金睿，厉云天心道不好，冷声喝叫：“别冲动！把枪放下！”

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如果金睿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金家又岂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