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识多年，凌霄从不认为羽灵是说得出这么肉麻的话的人。

“我从小顽劣，只知道一放学就去‘基地’里找你们，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失去谁，也没有正儿八经地想过给这段关系下个定义。直到后来我认识了他，我才知道，每段感情，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还是爱情，都是需要认真经营、精心呵护的。”

“而你们，就是羽灵的亲人。”

凌霄紧绷的面容稍稍松缓，嘴角微不可察地泛开一抹欣慰的弧度。

果然是，因为金轩教会了她何为情、何为爱么。

就像菩提祖师点化了石猴，为它开辟了新的天地，教给了它一个正常人应有的一切感情。

她从前真的是个万事万物都不挂心的人。

如今，也早已明白何为“牵挂”。

“你记着，不管什么时候，你还有你兄弟我。”羽灵握拳，在他肩膀上轻轻一砸：“虽然小蓝的事情很重要，但死人到底没有活着的人更珍贵，倘若你现在没心情讲，我可以先听你说说别的。”

凌霄眸光一晃：“别的？”

“比如，你现在看起来很伤心。”

凌霄闻言一怔。

他不着痕迹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与平时无异。是，怎么看出来伤心的？

羽灵失笑：“跟我说说吧，我怎么也是当了妈的人，肯定比何源那厮靠谱多了。”

凌霄敛眉，静静望着自己的手掌。

良久，在虚空中握了拳，攥住一把空气。

正当羽灵以为这个闷葫芦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却听他沙哑的嗓音流入空气：“如果。”

“我是说，如果。”凌霄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个角度，一字一字道：“这次你没能和金轩和好，就意味着，彻底分开了吧。”

羽灵愣了下，心情都随着这个问题低落下去：“嗯。”

大约，是吧。

“再假设，你远走他乡，过了很多很多年，又见到了一个和金轩长相、性格都十分相似的人。”凌霄说到这里，突然说不下去了。

羽灵心里蓦地腾起巨浪，感觉到整个神经都在随着他的字音止不住的震动：“你不会想告诉我说，你——”

长相、性格都十分相似的人。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羽灵可以肯定他说的那个人是云黛。

而和云黛长相、性格相似的人——

红桃。五年前死于非命的、她的红桃j，云融。

凌霄喜欢的人是云融？！

是个，男人？！

见到羽灵震惊的表情，凌霄心里好似被人戳了一刀。

那些见不得光的伤疤终于暴露在阳光下，比他想象中，更痛。

羽灵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会刺伤凌霄。

毕竟，她知道他的童年发生过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也知道，对于他来说，亲口承认自己喜欢一个男人，是种怎样来自精神层面的折磨。

羽灵心里拧得厉害，喉咙堵着，说不出话来安慰他。

凌霄也不大需要她安慰什么，只是非常平静非常镇定地问了一个问题：“见到那样一个人，你会不自觉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你觉得自己可能会喜欢他，但是你要怎么区分你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因为你太爱金轩，还是因为，你喜欢的就是眼前这个和金轩相似的人？”

一室沉默。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羽灵揉着眉心啐道：“真他妈难。”

“是啊。”凌霄也学着她的样子仰头看着狭窄的天花板，薄唇吐出四个字：“真他妈难。”

羽灵又惊了，惶然转头看他。

她从来没听过凌霄骂人呢。

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羽灵叹了半天气，才道：“倘若你是因为喜欢红桃而和他妹妹在一起，对他妹妹而言，很不公平。”

“嗯。”

羽灵想了想，认真建议道：“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反正你也不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不如和云黛在一起试试，我觉得也无伤大……”

“怎么会无伤大雅！”凌霄泠然截断她的话，语调是羽灵以为永远不会在这个淡漠无心的男人身上出现的坚定和凌厉：“那是对他的背叛！”

羽灵被他吼得呆滞。

“sorry。”她举起双手：“是我的错，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凌霄的偏执，也许旁人不懂，但她，是再了解不过。

因为了解，所以心疼。

“你去试试和她谈谈，告诉她你和她哥哥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