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下头盔,一下子感觉脑袋轻松了许多,我贪婪地呼吸着混杂着烧焦味道的空气,如果吸多了想必会头晕。
呆呆站立着,看着天地间辽阔的领域,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十分强壮,肌肉的酸痛也恰到好处,大腿、小腿、手臂、前胸、后背,要说的话腰腹力量还差一点吧。不过没有关系,此刻的我就是最好的状态啊。
但是力气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耗光。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用前所未有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两名半兽人——我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正视过半兽人。一直以来看到它们就只是单纯地联想到“是极度危险的敌人”。
我活动着后背的肌肉,手持着反复擦拭过,一直用到了现在的战剑,剑刃上面已经结了一层难弄掉的血膜,这也会影响剑刃的锋利程度。
两边半兽人穿戴着较为裸露的轻甲,除了胸甲和护肩,两条手臂毫无防护地裸露着。它们手上拿的造型奇特武器和之前的半兽人一样,像直尺一样的重刀刀背顶端有铸有突刺。
发现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后,其中一名半兽人人露出了仿佛耻笑般、毫不放在心上的表情。
那算是什么表情啊?以为自己的身体肌肉有多了不起一样,为自己强壮的外表和隆起的肌肉觉得信心十足,根本不把对手放在心上,完全是不知道为什么而过度自信到像个傻子般的家伙。我在阴暗十足地想到,内心却十分冷静。
真正的强者一定不会是他们这种家伙的样子吧。不到交锋的前一刻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我对它们不以为意,但是“看不起”不也代表了我和它们一样吗?
另一名半兽人也用仿佛是在看待死人般的冰冷视线盯着我。
但是从心底对这种家伙不以为然的时候,也开始问自己可以应对这两名半兽人的联手吗?
“咕噜......”两名半兽人看似交流过后,只见那名神色一直是不屑一顾的半兽人站了出来,看打算是想要自己一个解决我们。
正是求之不得。
半兽人的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提着造型独特的砍刀冲了过来,我则一直等待着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只是扎好脚步,让身体处于随时能够动起来的状态,没有动作。
看起来分量不小的重尺刀从斜上方砍了过来,强劲有力的挥舞传来呼呼作响的响声。不过完全没有把握好武器的攻击范围,我往后面撤步,在重尺刀舞过的时候爆发上前,调转剑锋砍向了半兽人的脖子——接下来等待它的也只是等待血液流尽,受到致命伤的它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还想要用武器攻击我,我假装格挡它的攻击,一边和转移位置,最后一下子冲向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半兽人主动发出攻击。
此刻街道的尽头又有半兽人冒了出来,而我现在可没有余力去在意它们。我的想法是尽可能在它们赶来前解决掉剩下的对手。
剩下的那名半兽人见自己的同伴转眼间便倒在血泊里,慌张在它的身上一闪而逝,紧接向我发出了充满怒气的吼声,但是我捕捉到了——里面没有完全掩饰住的慌乱和恐惧啊。
武器交锋发出尖锐的金属撕扯声,第一次交锋甚至是半兽人占据上风,然而接下来我马上调整过来,继而迅速的发出第二次第三次的攻击,我手持着重剑速度越来越快,一下子在它的胸前划开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第一下只是为了给它造成迷惑。
空无实力的自傲只能说明自己从来就没有遇到过比自身更强的对手,不过这不大可能吧,就在我的周围,不少义勇兵的实力都有目共睹,特别是在战士公会充当导师的可莫和格雷特的实力,我时常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到那一步......那么只能说明这两个家伙是货真价实的蠢货啊。
街道尽头的半兽人们看情况不妙,正在加速往这边赶,我上前逼迫受伤的半兽人继续和我交手,想要在后面那群半兽人到来前解决掉它。
崩溃的意识一眼就能从它的身上看出来,它不断扭头看着后面想要跑到同伴那边,且战且退,剑刃划破血肉的实感不断传来,我停了下来,如果没有受到神官的「光之奇迹」这种程度的治愈魔法,它不可能活下去的。
五、六头半兽人朝我冲来,以一敌多的战斗不是闹着玩的。如果配合不默契的话的确会使得场面适得其反,但如果让一面对稍有配合的三,被砍得四处飞溅的下场可以预见。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导师。我不由地在心里询问不再这里的导师。
半兽人们看见同伴牺牲,从远处就齐齐发出狂暴的咆哮,向我冲了过来。
那种混杂之下的紧张感又重新出现了——愈是深入这种处境,我才愈发否定自己。我知道自己并不是能够面对惊险的挑战能够面不改色的角色,虽然没有遭遇真正的困境之前是认为自己是这样的人;能够战胜任何负面情感,在逆境迸发更强的力量——但一旦真正面对,更多的却是感受到肉体和心灵的重负。
“好斗一点!”想起来老师曾经说过的话,不过想必那不是对自己说的吧?自己只是站在旁边听进去了而已。
——奇怪啊?格雷特和可莫老师好像没有说过这种话吧?
我重重地呼吸,吞吐着仿佛被火烧红的空气。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这种随时都可以动起来地感觉,即使身体没有准备好也还是要上了!现在的话,多快的反应都可以即使做出来。
好斗一点——但是此刻我却没有发出不甘示弱的「战吼」,不想发出便不发出,因为还没到时候,我认为只有到了意气足的时候发出才能最大震慑敌人,所以一直以来我只是凭感觉发动这个技能。我在学习之前早就掌握这个技能了。
并不是不好斗。
街道并不宽阔,根本不能容纳六名半兽人并排通过,如果把它们挡在身前的话,就可以减少同时要应对的人数。
果然一交手就完全落入了下风,一味地只能被动地招架,握着重剑的手的虎口、手腕都因为被半兽人们轮番地攻击阵阵发麻。频繁的攻击让我不得不压榨自己,不断地举剑迎敌,但是我感觉似乎自己还应付地过来。
攻速在不断提升到达一个极限,然后在此刻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我内心隐隐有种感觉,我还能更快些,至少我还没有到达最快的速度。
持续不停的“锵锵”声伴随着剑身相撞碰撞出火星,招架住一个半兽人的攻击后,另外两名半兽人的攻击又接踵而至,这样下去体力率先被消耗完的肯定是自己。于是我冒着被砍中的风险,在招架住两名半兽人的同时攻击后使出「顺劈斩」,两名半兽人发出“呜哇”地惊叫声,另外一名半兽人则是安然无恙,重剑仅仅是擦过它的下摆而已。
呐,要我说,在那些故事里面往往能活到最后的都是那些表情始终没有多大起伏的人吧?那些情绪容易激动的,不都迅速地死在了前面吗?所以我差不多是想要成为一个面无表情的人,这样差不多就能活到最后。
没有受伤的半兽人马上反击但被我侥幸躲过了。受了伤的半兽人动作变得更毫无章法,可即便如此,过后我也只是苦苦支持着,明明露出很多破绽,但是因为其他半兽人的牵引根本没有机会抓住。
每一次迎击,气就从我的嘴里泄露,发出“呃呃、啊啊”的闷声,但是我仍隐隐有一种感觉——还可以更快。
剑在我的驱动下挥舞地越来越快,手臂、身体四处的酸痛此刻好像慢慢在变淡,我一边发出郁闷的喊叫一边不断竭尽全力、不,仅仅是全力还不够。
浑身四处都在露出破绽,出血口出现在胸侧,手臂,眼前又有了熟悉的黑暗——大脑贫血了吗?
我举起重剑,用尽全力地砸在半兽人举过头顶的重尺刀上,此时响起了剑崩碎断裂的声音——没有埋怨轻视自己的剑,但这就是它的极限了,作为入门的不知道几流装备也是事实。
“镪、咔”重剑化成碎片洒落在地上的声音过后,我的耳朵逐渐响起了越来越大声的鸣叫声,这耳鸣未免也太严重了吧?
等到我用断剑插入最后一名半兽人的下颚,耳鸣声遮蔽了大脑,已经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全都被“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喑——”的耳鸣声取代。
前后又都被半兽人填满。它们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而来的。
说什么的无限,我一直都不以为然。
因为人这种东西啊,就仿佛拼命地奔跑——很快就知道什么无限都是扯淡,热血沸腾只是一刻,当真正的动起来就知道身体的极限。
会跑到你的眼前全是黑暗——在此之前无论多么沸腾的心都会疲惫下来,会累到你根本维持不了继续的想法,因为肉体的极限就在这里。
单纯的意志维持不了生命,更何况,接下来恐怕会连反抗的意识都升不起来吧。
就像血液流干后,注定会就此死去一样。
我连笑也笑不出来了,但是肯定有要追逐的东西吧?就算无力反抗,就算黑暗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么至少、那么无论如何,都保存着着微弱的意志。
像九鸟一样,死前还是能不甘心地说“我还不想死”。
啊,保持强大清醒是根本不容许做到的,但是不能让它消失啊。
我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直对“将军”念念不忘,因为将军是要带领别人的人吧,而我无论我怎么想,都不会是这种人。
拾起地上半兽人的重尺剑,粗重地呼吸让我有点直不起腰,汗液渗透内衬的每个角落,像什么一样贴在身上。就像一层水贴在皮肤外面一般。
发现实在用不惯半兽人的武器后,我从半兽人的脖颈拔出了自己的断剑,重剑只是前端断裂了而已,加上剑柄差不多还剩下三分之二的程度,拿到手上就像是拿了哥布林用的长剑一样。
在斩杀最后一名半兽人的过程中,手臂、肩膀、后背、腰腹都已经到达极限,僵硬无比,无力到了夸张的地步,再难挥动起剑来了。就是连举起手来都难吧。
正当我麻木地想着这一些的时候,却感觉似乎没有那么无力了,手好像又生出力量能重新掌握住绷带缠绕的剑柄了。
紧接着——像有一个滚烫的东西在烧灼我的胸口——
像是炙热无比的岩浆、就像是烈火焚烧的感觉——
肉都要被烧熟的烧灼感——恐怕一下子就完蛋了,我掀开衣领,仅仅地把那个东西攥在手里——我惊讶地发现自己抬手臂的过程中并不会无力到手臂摇摇晃晃的程度。
紧紧悬挂在我胸口的是一枚丝线缠绕做成吊坠,没有打孔的不规则的紫色通透的华美晶石。它的表面明明没有任何异样,但是此刻我握住它的手掌手心却传来了着火的高温。我并没有被烧伤,肌肉的酸痛无力感正在缓解,于是我把它放回胸口,任凭高温烧灼着我的胸口。
我想此刻昏昏沉沉的意识此刻反倒缓解了高温带来的痛楚,或者说感觉没有那么正常。
明明只是烧灼、烧穿了后背,但是没有灼烧感的其他部位好像也有恢复力气。
但是意志完全没有清醒,只有耳鸣声好了一点。
两边的半兽人发起又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咆哮声——但是尽管吼叫吧,我才不会回应,因为接下来只是凭实力说话而已。
而我已经有了勉强迎击的力量,意识到后背要被攻击到就下意识闪躲,结果又要招架前面的攻击,一下子后背被撕开了口子,奇怪的是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知道肯定有血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