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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身路群星冷冷,分家日化整为零(2)

第二天早上出殡日,送葬队伍高举白幡、招魂旗集结在大门外,那些纸糊的冥器、车马船轿、花圈、挽联和执事排在五口棺材之后,绵延有十几米那么长。

连带昨夜还在医院陪产的二太太也都赶回来,薛家人齐聚一堂。仿佛攒足力气应对今明两日的大事,就连夏菊都不去计较一时口舌长短,饭桌前人人克制自持,只有咀嚼食物的声响。佟老舅爷还是一贯没有眼力见儿,稀里呼噜地喝着豆汁儿,素馅儿包子照样对付了七、八个。

蕴华可怜只有他至今不知道佟老太太的真正死因,不免劝道:“老舅爷慢点儿吃,时间还未到。”

“哎。”

“分家的事一了结,我们就离开北平,以后有机会老舅爷到上海,一定别忘了知会侄孙媳妇一声,我亲自去接您。”

佟老舅爷也并非实心的狼心狗肺,听蕴华这么说,筷子举在半空,忽然觉得包子不香了。

“啪”,婉华放下碗,“没一句中听的。”起身就走。

大家还是本着“她死了丈夫她最大”的慈悲心肠不与她计较,只有同样死了丈夫的蕴华不肯轻饶,“时辰就快到了,你还去哪儿?”

“我另有一箱东西,都是他生前最爱的画、书、笛子和琴。知道有些人必要搜三检四,我不在一旁盯着,翻乱了,他不高兴。”

蕴华眉尖轻蹙,“我说过薄葬。”

婉华狞笑,“你是说过,那又怎么样?”

蕴华瞠目青紫了脸,在椅中浑身战抖半晌。桌上的人一脸无动于衷,显然对这等不再藏掖的姐妹失和早有耳闻。只有当薛凤来将冯四唤进来,当众吩咐他跟过去看看时,二太太耷拉的眼皮子才难得掀了一掀,旋即又垂了下去。

尽管大少奶奶早有“简葬”的定调,但十几、二十口箱子的随葬仍不可避免。一大早的时候,事先雇下四辆骡车停在小东门外,只等箱子垒放整齐,标记清楚便捆绑结实,覆上防水油布。现在婉华临时又添箱子,少不得将其中一辆骡车的麻绳松解,待要重新捆扎,冯四带人过来说:“慢着!都再查一遍。”

管家和几个赶车的车夫无法,将咒骂吞进肠子深处,任这些恶狼将所有的麻绳通通挑断,油布掼在地上,箱子里、骡车内外一通翻察,直至毋有所获,才风卷般退去。

竟然什么都没有……如此,冯四着实也想不通烟子到底身陷何处。有人过来附耳禀报,“大少奶奶已经上车了“,他才猛然惊觉,急忙带队赶过去。

此时蕴华安坐在小汽车里,见冯四汹汹而来,提出需再搜一遍她的座驾,并没有过多的意外,只是默默下车。然而她那嶙峋的病体往汽车旁一站,血肉单薄的眼眶中纯粹的眼神坦白四射——在这样的注视下依然一无所获,冯四的懊丧可想而知。

“砰!”冯四亲自合上小汽车后备箱,在整个送葬队伍前后来回检视,猛然灵光乍现——棺材,那五口棺材,若要藏人,没有比棺材更能藏人的地方了。

然而早起封死棺盖,全程都有他们的人一眼不错地盯着。眼下只要查出哪口棺木有钉子松动的痕迹,那便是铁证——可惜,铁证只在臆想当中。

就在冯四败退的同时,小东门外,二太太额外赏了那四个骡车车夫一人一捆现钞,并且说:“骡车在队伍最后,不着急,等他们先上路咱们再走。院子里备有绿豆汤和烙饼,师傅们用一些?“

车夫们感激不尽,由管家带领穿过东门,就在那片菜畦旁临时支起的棚子里吃喝。二太太守住门口,仔细再三确认无人经过,咳嗽了一声。

济华闪身出来,沿途前后又看了一遍,这才从五福堂的天井里搀出来一个人,藏进存放衣服的大木箱里。

“忍耐半天,出了城之后我找机会放您出来,您再绕道南下。”

“我走了你姐姐怎么办?”

“她说了,只有确定了您的安全,她那边才好放开手脚。”

箱子里的人不再说话,在济华看来就是默认了——不免微微叹息,那般老气横秋,自己都为之一愣。似乎自己都不甚清楚,感慨的究竟是周畅卿的情深意笃还是二姐的心如死水。

十点钟时间一到,蕴华打幡走在最前边,璟岳抱灵牌随后,二老爷父子手持哭丧棒、二太太和夏菊抱着焰食罐子,身旁是芳芳和璟玉,跟在后边。吹鼓手们吹响两把大号,灵柩出门后就鼓乐齐鸣。整个送葬队伍由满天纸钱开道,直至出了德胜门,送殡的女眷们坐上轿车,抬棺的杠夫人数减少,只留下一班鼓乐、一班和尚前往坟地,执事退出。如此减少仪仗,也到了下午才抵达昌平。

薛季之、薛鸿飞两代人几十年来资助乡里、修路建桥、办启智学校,十里八乡都感激铭谢。因此入村的时候,早有不少村民自发等在村口,甚至有人搭设路祭棚,灵柩经过时将薛鸿飞的影像请出影亭,放在供桌前奠酒叩祭。蕴华作为长媳,代婉华和两个孩子出面答谢,自然少不了交谈,薛凤来看在眼里暗感不妥,便以吉时为由提醒,“大嫂,小心误了时辰。”

村民们仍旧依依不舍,许多人提出代替杠夫抬棺,将灵柩抬进山中。墓坑已由老族长派人事先挖好,在吉时依照方位,用大绳将灵柩缓入坑洞。此后亲属跪灵痛哭,鼓乐起,诵经文,焚化花圈挽联纸钱,填土堆成坟头,插上招魂幡,礼成。

按照老家习俗,丧家为向送殡的亲友致谢,须得搭设席棚,置酒宴招待乡里亲友。此时蕴华与薛渝飞父子正在祠堂里,由老族长和众多薛氏耆老见证核算家产,四五个账房师爷一字排开、十七八捆泛黄的账本堆积如山,算盘珠子噼啪声响彻屋顶。而游走于村中晒谷场上那片席棚,招呼亲友的只有二太太、婉华和夏菊。薛渝飞的两个老姨太太上不了台面,就将她们安置在最偏的一桌,专管看顾璟岳兄妹和芳芳。

乡里人也分得清嫡庶长幼,璟岳是长房长孙,理应出来受礼还礼,于是不少薛氏族人前呼后拥涌到璟岳跟前,而老姨太太们又论不清辈分序齿,济华亦不是薛家人,同样搞不明白,哪怕小小年纪的璟岳待人接物从容大方,颇有乃祖之风,也还是闹出了笑话。

祠堂内的老族长很快听说了,因此将薛凤来叫到祠外滴水檐下,“叫一群妇人和几个奶娃子出面还礼,难道这家男人都死光了么?没得让人背地里笑话。”

当面笑、背地笑薛凤来倒没放在心上,只是今夜整个薛家村人人都来席棚,穆蕴华若安排有人,此时极易乘虚而入,而璟岳兄妹又在外边抛头露面,人头攒动,一个监视不慎,就能逃之夭夭。他拿定主意,便先打发眼前的老东西,“依老族长,该如何操作?”

老族长说:“现今核算那些当铺、酱园还有房屋、田产,都不是大宗,你和二老爷不妨哪一个出去招待乡里,”拐棍往祠堂内撇了撇,“留下一个看着这里也就是了。”

薛凤来从不把能歪着就不坐着的二老爷当一个人使,要他出去招呼,效果也许还不如小小的璟岳。他说行吧,“我去。”

席棚从晒谷场的东头延伸至西头,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每桌除了五荤五素还有酒水,酒水是事先备下,一排大酒瓮,就垒在祠堂后墙根儿底下,荤素菜由老族人启动薛家本家人一早开始准备。为期一整天的席棚,从今夜至明天,几乎掏空了整个村的人,当此时,老族长家中、薛家老宅中,几乎称得上空无一人。这个认知让薛凤来胆战心惊,将冯四和夏菊叫来,“再不许那俩孩子出现在席棚上,将他们带回老宅,连同穆济华一起拘在一屋,从咱们带来的人里头拨出四个人日夜看管。眼珠子都给我盯紧了!”

“明白。”冯四即刻下去安排。

薛凤来又对夏菊说:“你的人,现在还藏着掖着?”

“你的意思就在老宅这里?人来人往,不怕将来传出去?”毕竟大房的男人一夜之间死光,很多薛氏族人暗中揣测,都不肯相信遭遇车祸这等说辞。

“小孩子么,初到新地方水土不服,为什么不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贴身照顾?好与不好的,就让贴身的人每隔一个小时过来向你回禀一声,也是咱们做叔叔婶婶的尽了心了,别人看见也只能说你体贴周到。”

夏菊笑道:“这就再好不过了。”

“去吧。”

纵使酱园、当铺、房屋和土地都是小宗,要核算清楚,也不是小事一桩。挑灯奋战,到了清晨的时候,总算出来几个大数目,却也把大伙儿累的够呛。于是请分家的两方、在场见证的宗族耆□□同签字,将已核算过的部分账目封存,由老族长暂时保管,大伙儿纷纷退出祠堂,歇息几个时辰,中午之后继续。

一样是累得四肢散架眼冒金星,听说穆蕴华那边回到屋中倒头就睡,薛凤来却仍旧不敢懈怠,先是过问了侄子侄女和长嫂的安危,整个薛家村有无生人出没,席棚有无异状。最后抽空过问城里头的状况,得知那个曾经的得力暗棋、几乎知晓他全部秘密的烟子依然不知所踪,顿觉芒刺在背,再累再困也躺不下去。

点上一根卷烟,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先生,先生”,还是冯四惶惶急急将他唤醒。

“什么?几点了?”

“九点了,”冯四说,脸上掩饰不住的忧心让薛凤来顿觉不安,“怎么了?”

“何会长带了二十几号人来了。”

薛凤来跳将起来,冯四和几个手下也随他冲到前院门外,果真听不远处车阵声越来越紧,“隆隆隆”的肃杀声穿透过来,震得头顶的瓦片也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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