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们走着去,沿途摸摸底。”话音落,已经领着个七八个警卫出了门。
浮桥镇是典型的江南小镇,白墙黛瓦,玲珑错落,横塘纵溇穿梭,不时可见几只闲散乌篷船停靠在矮窄的小埠头下,村民出了门上船,下了船进家。镇上树木不多,傍晚醺风而过,周身都是河渠頔塘的水气,温柔而强大的包裹这不识兵祸的村镇。分明已收敛心神,可当他人穿越这恬静内秀的小镇,还是莫名地想到她。感觉如同胸口悬着娇柔的鲜花,一说话就能把她噗噗震碎,他一路屏气缄默,走出一里地,出了镇子,很快发现有三架敌机,在迎面半空里,但它们只在前面阵头上左右上下,来往逡巡,并不直接向这面来,王大狗他们都回头看他,他说:“不管它,我们目标小,继续走。”
这一带水系发达,多有小溪河横贯稻田中间,向南方的茜泾河流去。河边上一丛凋黄的苇草,蓬松地拥立。七八人沿小河岸向下游渡过板桥,薛希来警觉,轻身一纵,扯住王大狗的衣服,王大狗也依样照做,扯前边战士的衣服,大家快速都收住脚,隔着苇草丛子,见河对岸有四个穿黄衣服的敌步兵,正要渡过板桥向这边来,彼此相隔总不到十丈路,看得十分真切。警卫们纷纷做好战斗准备,薛希来却打手势让隐蔽,意思是放他们过去。
约莫敌人远去,王大狗领头问:“团座,为什么不打?”
“这是敌方斥候前来哨探我方阵地,一旦认定这个方位无人,很快就有大部队从这里路过。我们快抄小路赶去营地,叫一营长他们隐蔽,最多明早,给敌人来个关门打狗。”
大家恍然大悟,脚下加快,很快来到一营防地。身旁茜泾河由南向北到此处,水流弯折向西,经年累月冲击出一片坐北朝南的河滩。堤面南的转角上,已挖好一个机枪掩体,隐蔽于前方歪脖子的老柳树兜下。堤身控制两条人行路,一条通往浮桥镇,另一条则可向西经两个镇甸达到太仓。而身后的堤岸、山坡、芦苇荡中,早已埋伏停妥。
薛希来在战壕里找到一营长。壕沟已将近一人深,正对河滩方向,还用大石块沿壕构筑掩护线,石外有草皮伪装,与平常地面无多大分别。士兵们散开埋伏,预备随时开火。壕沟尽头石头盖顶的所在,一营长在其中研究地图,几个搪瓷饭盒撂在一旁,里面的红烧肉和土豆纹丝未动。
薛希来叫了声一营长,他应有,刚要行礼,为薛希来止住。听完敌方斥候的情况,一营长赶紧叫来几个传讯兵,“告诉一二三连长,注意隐蔽!”传讯兵领命去了。
一营长是最早一批中央军校的毕业生,24岁,军事素质不错,单看他短时间内能把防地如许布排就知道。薛希来对手下将卒向来以鼓舞激励为上,“柳树兜后面的机枪掩体很好,轻机枪和重机枪各架一挺在那里,足够死死压住敌人。”
仿制捷克zb26轻机枪和二四式水冷式重机枪,火力压制绝对够了,就算日军扛出mg—34轻机枪,毕竟失了先手,构不成威胁。
一营长像个得了表扬的大孩子,腼腆着只知道笑。薛希来又说:“不可轻敌,日军每个联队都配有狙击手,500米以内几乎百发百中。他们一上岸就遭遇伏击,发懵只是暂时,一旦调整过来,很快派出狙击手干掉我们的机枪手。”
一营长想到对策,“ 我们在机枪掩体后方高处也埋伏个神枪手,也干他一票?”
薛希来笑说不错,“打仗就是天时地利人和,既然叫我们占了地利,合该将便宜占到底。你们营的孙大有射击水平不错,300到400米的射程完全没问题,但与日军狙击手比,还差点事儿。”说话点名王大狗,“我给你配个人,王大狗,与孙大有一样都是大字辈的。”
“王大狗,你与孙大有配合,若能打爆一两个中佐、大佐的脑袋,回头我上万国饭店给你俩包席面庆功,爱吃什么随便叫。”
王大狗嘿嘿一乐,“团座,到时候可别怪咱心黑手狠啊。”
薛希来眉峰一挑,“这有什么,只要你们本事,把我一年的饷银都吃光,我也不含糊。”指营长他们几个,“那么你们几个不吃饭又是为了什么?都憋着等我的大东道?不至于,将来的鲍鱼海参要吃,眼下的红烧肉也不错,老话还说呢,蚊子虽小也是肉。”
石头棚里,一营长领头,营副还有几个通讯兵都哄然大笑,胸臆之舒畅,直将之前食不下咽的阴霾一扫而空。
薛希来笑说:“直属重炮部队慢些,估计差不多也到了,我给你两门克虏伯山炮山炮和战防炮,给我好好用。”
放眼整个中央军,直属重炮部队只有他们教导总队配备,德制75毫米克虏伯山炮、75毫米博福斯山炮、20毫米高射炮和81毫米布郎得(brandt)迫击炮,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宝贝。
好家伙务必事半功倍,薛希来交代一营长,“要用炮趁天黑,天一亮敌人的轰炸机上来咱们就撤,整个教导队压箱底的好东西可别白糟蹋了。“
“遵命。” 一营长声音洪亮。
许多老一代军事将领多师从日本陆军军官学校,对日天然惧畏。日军之强大不可否认,然因为强大所以自负,因为自负,所以战术僵化有迹可循——空中打击、枪炮轰炸、步兵推进三板斧,从无新意。
教导总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在敌军战无不胜的神话面前一遛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