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笑道呵,好热闹。林竞的太太就说你来晚了,不曾见到,你妹妹真厉害,我们简直没有法子逗她呢。蕴华忙说不敢当,招待不周,见谅见谅。
“了不得了,”唐文斌这次直接对薛云来说:“以退为进,你这位大嫂有韬略,将来她要管你,你服不服呢?”薛云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也没有在哪处特意停留,笑说:“长嫂如母,我定是服管教的。”说罢看向薛希来,“大哥,摄影师已经准备就绪,可以下去了。”
薛希来得了这个台阶,与弟弟招呼大家下楼去合影。等人都走了,婉华上来给蕴华戴头纱和手套,她今天的女傧相礼服与新娘礼服搭配设计,腰间同样有一条镶嵌水晶的花瓣腰带,只是水晶的数目比新娘的要少些。蕴华也给她摆正了腰带,姐妹俩对视,都是美美的,手挽手一起下楼。走到半道,婉华忽然想起来忘了手捧花,她让蕴华先去,以免宾客久等,自己回去取。
蕴华径自来到楼下,迎面碰上薛云来,他说太好了,只等你们姐妹二人,怎么却不见婉华?
蕴华对他讲了,他就叫来摄影师的助手引导蕴华到指定位置,自己留在原处等婉华。
蕴华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彦平。”
薛云来也笑:“一家人,怎么客气起来?”
两人交身相错,薛云来目不斜视,只等她走远,脚下稍缓。
从此以后,他和她,深情只好浅谈。
那边几十位来宾已经分四排站好,他们很多人彼此间都认识,趁着摄影师还在做最后的调试,跟前后左右打个招呼,聊上几句。蕴华在中央的位置刚站好,周乃驯就领着一个穿灰西装的男子过来,“明臻、新娘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族中兄弟孟澜,途径柏林,我领他来看看热闹。”
薛希来说:“这位孟澜兄,我们早就认识。感谢你今天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来人正是周畅卿。他从莫斯科而来,昨日才到柏林,打算经德国回国。听周乃驯说起薛希来办婚礼,本不想来,临了还是鬼使神差地跟来了。他远远地对蕴华点头致意,说:“明臻兄,恭贺你新婚。”
周乃驯这才知道他们竟是旧识,几人寒暄之际,正逢婉华取了手捧花回来,摄影师也说准备了,众人站好位置,很快照好一张大合影。紧接着众人散去,只剩证婚人史密斯大夫、男女傧相、济华、迦南、招待员唐文斌夫妇和新婚夫妇再照一张。最后一张,是新婚夫妇二人,旁人就不好再挤进去了。
合影过后仪式正式开始。由史密斯大夫做主婚人,从徐州到柏林,他见证了新妇在病床前对新郎如何细心呵护,新郎本人又是如何心志坚定战胜伤痛,由过往知将来,这两人定能在漫长岁月里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成就美满婚姻的典范。他用德文和中文,各做一番溢美之词后,在众人极度热烈的掌声中,薛希来和蕴华交换了婚书和结婚信物,交臂喝下香槟酒,礼成。
由于邀请了不少外国朋友,交谊舞的环节必不可少。蕴华不善跳舞,考虑到薛希来的腿,也不肯让他久跳,两人只下场跳了一只开场舞,算是抛砖引玉的意思,就上来休息了,剩下的交给那些舞林高手去。
吞下满满一杯香槟,酒入愁肠愁更愁。薛云来放下酒杯径直来到婉华面前,九十度鞠躬做了个请的动作。婉华和茹嘉的笑声骤停,茹嘉推推她,笑道还不快去。
这两人都善舞,音乐中翩然而动,滑至舞场中央,镁光灯从四面打来,周遭尽是香衣鬓影,暗香浮动,暖风熏动薛云来那一杯酒的热劲满脑子乱窜,忽而分不清今夕何夕,佳人何人?
待到看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是婉华又是谁?她笑靥如花,如珠似玉,倚在自己的臂弯间,一如往昔的婉柔。他知道,事情就这样了。
他说:“婉华,嫁给我好吗?”
婉华分明看见他的嘴唇在那里一张一合,却一点儿也听不到他说些什么,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无比激烈地跳动,“什么?”
“嫁给我好吗?”
音乐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人们面面相觑,忽然鼓掌欢呼起来。
“快答应吧——”
“点头吧——”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不知何时,薛云来单腿跪地,一枚泛着粉光的钻戒举到婉华眼前。
站了一整天的蕴华不知道薛希来的腿受不受得住,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给他揉,他拿开她,只说不妨碍,手却没放开。直到一曲毕,场中众人欢呼起来,两人凭栏望去,舞台中央,薛云来深情地跪诵《凤求凰》,婉华早已热泪盈眶,这两人一个意致缠绵,一个喜极而泣,蕴华松开手,跟着众人一起使劲鼓掌。
“太好了!太好了大哥,我真替婉华高兴!”
“嗯,”薛希来也由衷地笑道:“我也高兴。”
本是哥哥的婚礼,谁承想又成就一对佳人呢?周乃驯激起一身的罗曼蒂克,“这兄弟姐妹四个,往后啊都成一家人了。世上的事,再没有更巧的。你说是不是,孟澜——”
周畅卿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这个族弟要来就来要走便走,谁也管不了,周乃驯笑了笑,仍旧喝酒去。
又是跳舞又是吃自助餐,有小酌的,有阔论的,雅俗轮番上阵。到了下午,外国友人陆陆续续散尽后,剩下的都是中国人,由周乃驯起头,吩咐重新上过一轮酒水,重头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