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的旧历新年过后,穆崇山由于天津的工厂步入正轨,减少了滞留天津的日子,和薛鸿飞同心戮力开拓起上海的产业。他闲时在家,被济华和迦南缠着,要父亲陪着一起玩儿。婉华和蕴华也有自己的乐趣,由薛云来和杨浩文带着,唤上茹嘉、馨来,大伙儿一起踏青郊游,玩得不亦乐乎。
说是郊游,队伍一到阜成门外罗道庄平大农学院钓鱼台附近,就自发分成了两派,婉华和茹嘉架起画架,开画箱,薛云来替她俩调水彩水粉,两人对着开阔的农田这就做起画来。蕴华挽着馨来在田埂边闲逛,摘路边的野花别上对方的发鬓,时不时窃窃私语。
杨浩文在远处喊:“小心掉进人家的番薯田里去!”蕴华就冲馨来挤眉弄眼,学着杨浩文的腔调叫她“darling”,羞得馨来无处可藏,扬言要扯烂蕴华的嘴巴,偏蕴华跑得飞快,馨来撵不上,只好大喊好嫂子知道你是长跑冠军!
蕴华的脸像圆气球调了猪肝色,又胀又紫,掉头回去追馨来,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跑回婉华身旁,只见她的西画已经做了一大半,撂下笔正在念诗。
“黄色的蘼芜已经调残
到处飞翔黑衣的海燕
我的心里还燃着余焰,
我悄悄地走到她的窗前。
我说,姑娘啊,蚕儿正在织茧,
你的情怀可曾觉得疲倦?
只要你听着我的歌声落了泪,
就不必打开窗门问我,“你是谁?”
空空旷旷的黑夜里,
窗外是狂风暴雨;
壁上悬挂着一张马皮,
这是她唯一的伴侣。
“亲爱的父亲,你今夜
又流浪在哪里?
你把这匹骏马杀掉了,
我又是凄凉,又是恐惧!
“亲爱的父亲,
电光闪,雷声响,
你丢下了你的女儿,
又是恐惧,又是凄凉!”
“亲爱的姑娘,
你不要凄凉,不要恐惧!
我愿生生世世保护你,
保护你的身体!”
马皮里发出沉重的语声,
她的心儿怦怦,发儿悚悚;
电光射透了她的全身,
皮又随着雷声闪动。
随着风声哀诉,
伴着雨滴悲啼,
“我生生世世地保护你,
只要你好好地睡去!”
一瞬间是个青年的幻影,
一瞬间是那骏马的狂奔:
在大地将要崩溃的一瞬,
马皮紧紧裹住了她的全身!
姑娘啊,我的歌儿还没有咱完,
可是我的琴弦已断;
我惴惴地坐在你的窗前,
要唱完最后的一段:
一霎时风雨都停住,
皓月收束了雷和电;
马皮裹住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