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艰难,虽然无力,但江寒还是不甘心,冒着被揍的危险,鼓足勇气说出心里话:“你知道我心中的女人是谁,想娶的女人是谁。如果继续把安宁和我强扭在一起,对我来说是灾难,对安宁来说也是折磨,你真的忍心这样做吗?”江寒脸上是浓浓的愁苦情绪。
梁剑当然记得江寒说过:“我愿意娶梁剑为妻,我喜欢她很久了”。但她只能无视江寒的深情,沉住气,用冷冷的眼神盯着江寒,用冷冷的腔调说:“你也知道我心中的人是谁,我忘不了他。安严不在了,但我还在,他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绝不允许她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倘若你敢背弃安宁,伤安宁的心,我不介意失去一个兄弟,不介意再多一个仇人。至于感情,安宁这样贤惠的女人,总有一天会打动你的心。”
听了梁剑的威逼利诱,江寒脸上的愁苦情绪更浓,眉头皱得更深。梁剑不想再多看一眼,扭头走了。她很忙,忙于军营事务,忙于去安王府照看孩儿,忙于封后大典的筹备,没空理会江寒心中的不平。
皇后住的宫殿按照安宁的意愿更名为凤仪宫,宫内的陈设重新布置,力求尽善尽美,精美程度甚至超出安宁的想象。
典礼如期举行。除了天有些阴沉,江寒的脸色有些阴沉,一切都很完美。在安宁眼中,天却是晴朗的,是难得的好天气。江寒的表情虽然冷漠,但安宁也懂:身为皇帝嘛,自然是不苟言笑、冷面如霜,就像哥哥安严一样,总是伪装成冰山一般,但哥哥心中的暖,安宁最清楚。江寒也会如此,心是暖的。
安宁与江寒并肩站立,接受朝拜,在江寒的陪伴下,缓缓走向凤仪宫。望着列队两旁的豪华迎接队伍,望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安宁激动得眼中含泪。
终于典礼结束,江寒终于完成任务,留下一句:“我去处理政务。”便匆匆告辞,来到勤政殿,坐到书案旁,长嘘一口气。
偌大的后宫,只有安宁一个主子,安宁很寂寞,想找人拌拌嘴都不行,没有人敢与皇后拌嘴。想找人争风吃醋也不行,除了凤仪宫,各个宫殿都是空的,安宁找不到对手。她只得一次一次借口出宫去看望母亲,寻些温暖和热闹。
江寒懂安宁的寂寞,吩咐宫门的侍卫见到皇后出宫,不必拦阻。江寒甚至希冀,也许安宁出宫后会遇到意中人,会愿意放弃他这样一个残缺的男人。他盼望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堵梁剑的嘴,堵天下人的嘴,能堂而皇之地解脱与安宁的姻缘。
但江寒很失望,负责护卫皇后的侍卫向他复命,全是老生常谈,并无新意:
“皇后在安王府坐了一会儿,便回宫了。”
“皇后在街上转了转,便回宫了。”
“皇后和沈珠儿逛了两个制衣店,便回宫了。”
终于有一天,侍卫表情严肃、言辞谨慎,声音也比往常低沉许多:“傍晚时分,皇后去过元帅府,见了梁元帅。”
“下去吧。”江寒毫无感触,一如平常吩咐侍卫。
但侍卫欲言又止,面有难色,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寒看在眼中,问:“何事?说,恕你无罪。”
侍卫壮起胆子禀报:“梁元帅见到皇后娘娘,十分激动,甚至流泪了。皇后用自己的手帕帮梁元帅擦泪水,擦着擦着,扔下手帕,搂住梁元帅,也哭起来……”侍卫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在他心里,皇后不避嫌疑,与前夫梁剑私会,两人相拥而泣,这几句话就足够触怒龙颜。他小心地观望皇帝江寒的脸。
江寒并没有怒容,而是一副担忧和不解的模样:“梁元帅哭了?为什么?”
难道皇上没有听出重点,为什么不问责皇后私会前夫这件事,为什么不问皇后在哭什么?侍卫心中诧异,把话说得更明白:“当时我站在院门口,并未听清他们说什么?我猜测是梁元帅还未对皇后忘情,一时间过于激动。”
“我知道了,下去吧。”江寒吩咐道。
侍卫退出勤政殿,江寒立刻换上便装,出皇宫,来到元帅府。有侍女把江寒领进后花园。园中只有梁剑梁元帅一人坐在石桌旁独饮。
“你怎么来了?”梁剑抬一下眼皮,又把目光投向杯中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江寒赶忙开动脑筋,临时编出一个理由:“我是来问问,对于收复幽州十六郡,你有什么谋划。”
“我们该谋划的不仅是十六郡,我们该谋划的是灭掉魏国,只有彻底消灭敌人,才能彻底止住战争,永世太平。哎!我该早些听从父亲的教导,是我太天真……”梁剑痛心疾首,心中的疼痛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自酿的苦果,太过苦涩,整个人生都暗无天日。
江寒从未有此雄心大志,听了梁剑的话,不由惊诧,眼睛都瞪大起来。只是瞬间,他便提醒自己:绝不能让梁剑看扁,绝不能让梁剑觉得我江寒小家子气,我才是豪气冲天的大英雄,才是天下的霸主。
他调整好情绪,管理好表情,微微带着笑意,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问:“灭掉魏国,我正有此意。只是你真的舍得苏逸死?”
“苏逸?是他害死先皇,是他派兵侵占蜀国的疆土,他该死。”梁剑把杯中酒灌到嘴里,还嫌不够,端起酒坛,大口大口喝起来。
江寒怕梁剑醉酒伤身体,赶忙抢过酒坛,说道:“给我留点。”说完,他满上一碗酒,一口饮下。
梁剑劝:“这酒性子烈,江老弟,不是我小看你,一碗就够你晕头转向了,趁着脑子还清醒,快回宫吧。”
江寒不听劝,又满上一碗,灌进嘴里,满不在乎地说:“你是舍不得用美酒招待我,才找这么蠢的借口。”
梁剑抢过酒坛,说道:“我是舍不得,快走,别浪费了我的美酒。”
江寒还是站着不动。梁剑问:“你是等我把你踹出大门吗?”
“不是,不是,我自己走,不必送。”江寒只得转身,往门口走去。
出了园子,江寒隐藏起身形,探头往里张望,只见梁剑紧锁眉心,还在一杯一杯喝着,仿佛喝的不是美酒,而是苦药。
是苦药。对梁剑来说是苦药。她正把期望都寄托在杯中的苦药里,一边斟酒,一边自言自语:“皇上,我向来酒量好,千杯买醉都不行,今夜我用最烈的酒,用千杯万杯买醉,只求您的魂魄归来,只求您来看我一眼,皇上,我想您,好想您……”
梁剑擦掉眼角的泪滴,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江寒越看越心疼:原来梁剑在禁军大营的冷静漠然都是装的,原来梁剑在独自舔伤。
江寒忍不住再次走进院子,一边说:“咦,奇怪,我怎么又转回来了?梁元帅,看来我真的不胜酒力,已经晕头转向了。”他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用肢体动作配合刚才说过的话,这样更有说服力。
“喝杯茶吧,解解酒气。”梁剑端起桌上的茶壶,给江寒倒了一杯。
江寒坐到石桌旁,端起茶杯,一口饮下,凝望梁剑泛红的眼睛,问:“哭过?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