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怎么说。”苻宏烈耸耸肩,“鹰台的阎罗池、皇极宫的蝎池以及朕的狮子林都见识过太多考验的失败,人性最终都是丑陋的。即便如此,朕依旧没有放弃,可能朕忘了告诉你,锲而不舍是朕的优点。”
“你那是偏执。”
“看来长时间的相处不是没用,你已经有点了解朕了。”苻宏烈微笑,颇有几分欣然,“朕一直寻寻觅觅,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就是期望某一天,能出现这样的人,不叫朕失望。可惜,死亡总是令人畏惧的。原本朕是想将李明珏诓来后,就将他杀死,那样既能让你安心,又能替南阳军北伐扫除一个障碍。可是当他出现朕面前,朕又觉得将他就那么杀死太无趣,他都敢出现在朕的面前了,朕岂能不好好表现?怎么也该用点心,让事情变得更趣味,否则,他人还要以为朕是怕了他,草草将他杀了。所以朕日思夜想,为了找出足以配得上你们的游戏,朕可谓绞尽脑汁,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从袖中摸出一只绿莹莹的玉瓶,瓶口密封,“这是一种毒性很烈的药,你放心,是甜蜜的味道。游戏规则很简单,朕会让你们见一面,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倾诉离别衷肠,朕为你们准备两杯酒以佐这场离别。你应该猜得出,两杯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朕想看看在这场生死考验中,你们欲如何应对。”
“老套。”东方永安不留情面。
“有用就行。”
“你这样可验证不了人性。”
“当然能。”苻宏烈笑得信心十足,恍若不察她踌躇地转动玉扳指的手。东方永安手上有一颗能解万毒保命的药,他知晓就藏在玉扳指中。一颗药,一杯毒酒,她要如何抉择?李明珏为她奋不顾身,让他恼火,而她对他的在意也让他嫉妒,但是没关系,在生死面前,那些令人作呕的情爱都会暴露它们的本来面目。多少前一刻你侬我侬、恨不能生死相依的人,后一刻为了保住自己,凶相毕露,只恨自己的爱人不能死得更快。“赌约与前次一样简单,你活你走,他活他走。”
“神经病,我为何要配合你?”东方永安斩钉截铁,“我拒绝。”
“也没关系,我会给你十天时间好好思量。”他起身,“十日后,若你仍然拒绝参与,朕就只好让他身首异处,毕竟,这也是你的选择。”
东方永安将引枕冲着他离去的背影丢过去,这混账就是花样多,令人不厌其烦。
苻宏烈走后,她就将惠枝派出去,晚上惠枝回来,不负所望带回有用的信息:纪如等人的确不赞同李明珏涉险,甚至出动人手看住他,然而那些守卫又岂能看得住李明珏?东方永安不意外,李明珏看起来温文尔雅,秉礼守节,可他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若以为他外表柔和便以为他随波逐流那就大错特错,他自我意识之强不逊于她。“他偷跑出来后,竟是独身一人赴约,明知是这样的险地。”惠枝叹道,“竟是死也要死在你身边,是难得的良人。”
东方永安亦是感慨:“他当然是不可多得的。”她想到的还要多一层,他既是抱了必死之心,便是将北辰的所有都放下了,他的大业,他的江山,在他们分道扬镳的今时今日,他竟然抛弃所有,只为她赴一场生死之约。此中情义还需要说什么?不可抑制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原来那个轻视了人性,不相信人性的是她自己。李明珏用行动告诉她,他值得信赖,他们的情不是什么可轻易抛弃的物件,胜过千言万语。
“追随他的人已被您的人找到,想必不会轻举妄动,您可放心。只是你们二人皆入瓮中,他们想救难上加难。”
“你说得不错,我们必须自救。”
“要如何?”惠枝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在她看来,太难了,一切都在南阳皇帝的掌握中,他们要如何变被动为主动?
东方永安不言语,只是定定看着暖黄的烛火,烛火摇曳,惠枝却在她映着不安火光的眼中看见了安定,似乎她已做下某种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