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狮子猛然扑过来,台上尖叫声起,掩盖了皇帝的惊呼,场中东方永安在狮子扑过来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兰心推开,自己也就势一滚,避开狮子试探性的一击,随即拉着兰心重新站起,继续之前僵持的姿势。一面不忘安慰兰心:“别怕,它仍是试探,照我刚才说的做。”
“好,好我不怕,拉,拉开裙摆是吗?”兰心战战兢兢挪到她身侧,拉开裙摆。东方永安一面凝视狮子,一毫不敢移开目光,一面扯下外袍缠绕在自己握剑的手臂上,而后张开双臂。双方仍旧在博弈,狮子进两步又退一步。观台上诸人尽皆围在墙边,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已经忘记就在不久前兰心在他们眼里与死人无异,此刻,看着从来威风凛凛、凶猛无可匹敌的猛兽竟未像过去的每一次对到嘴边的猎物发动攻击,反而与她们僵持许久,无人不惊叹。此等场景太过不可思议,过去面对强壮的男人们,这只皇帝的宝贝也不曾犹豫过,今日不过两个看起来显然跟强壮搭不上边的女人怎么反而犹豫了?难道她们运气太好,连老天也在帮她们?
他们不知只不过是东方永安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知晓遭遇狮子该如何应对,但并非就没有危险,僵持只不过是暂时的,一旦狮子确定她们能造成的威胁有限,就是她们的死期,在那之前,东方永安决不让自己露怯。她挺直腰杆,张开手臂,让自己在狮子眼中的影象更高大,更具威胁性。对面的大家伙发出低沉的咆哮,开始不耐烦,这是危险信号,她心下也不免焦急起来,没有救援,她们无法逃生,狮子很快就会明白她们不过是虚张声势,实则无路可退。
就在这时,身后铁栅门传来响动,看来皇帝总算放弃了这场血腥戏码。既有了退路,只需吓住狮子一时,小心谨慎地退出去,这场危险便过去了。就在她欲提醒兰心与来人面对狮子缓缓后退时,余光瞥见兰心与来者急切之中背朝狮子跑向铁栅门,这下彻底暴露了弱点,狮子一阵怒啸跃扑而来。
这一扑势必从背后咬住兰心脖子,东方永安咬紧牙关,硬着头皮迎上去,本能地抬起手臂护住自己脑袋,手臂上意料中一阵剧痛,剑哐当一声落地。随即她整个人被提起来,眼前的大脑袋猛地甩动,褐色的鬃毛狂野地飞扬,被咬住的手臂鲜血淋漓,她像片破败的叶子在风中颤抖。剧痛逐渐转为麻木,虽然在手臂上缠绕了外袍,但以狮子的咬合力,自己这只手臂怕是保不住了。
便在这时,嗖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狮子忽然松开它的血盆大口,仰天发出几声痛苦的咆哮,后退几步,就是这一点空隙,看台上箭雨落下,隔在两者之间。钉入泥地的箭掀起燥黄尘土,又是砰砰砰几声,不断钉入地面的箭将狮子逼得继续后退,与此同时,铁栅门内跑出的人赶忙将东方永安拖走。回头一瞥,一支金翎箭正插在狮子左眼。
她舒口气,总算在这场惊心动魄的狮口逃生中活下来,又一次,活着。
自那以后,有什么变了,比如皇帝看她的眼神,少了几分冷嘲热讽与戏谑,比如鹰台的婢女与仆从们,眼中的敬服更明显,再比如皇帝的那些妃嫔,以桃夭夫人为首对她少了许多敌意。桃夭夫人与东方苏苏被允许出入鹰台,她们带来其他人探伤的礼物,桃夭夫人甚至拉着她的手说:“这是宫里所有姐妹的心意,每个人送了一份,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带给你。她们说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她们打心眼里钦佩。”末了红着眼眶道,“我知你原先瞧不上我们,作为后宫女子,我们不得不互相倾轧,但是,我们也不是只会互相倾轧。我们知好歹,懂是非,是你告诉我们,原来真的可以有不一样的活法;告诉我们,女子同样可以那般坚韧顽强勇敢。话不多说,我让人撤去了皇极宫中的蝎池。”她站起身向她一躬身,“这是我对你的敬意。”东方永安心中感慨,这样的影响,她倒是没想到。
“兰心受了惊吓,过几日才能回来伺候,你且宽心。”东方苏苏告知她最想知道的消息。去前,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东方永安读懂了:好好养伤,缓图后续。她回以一个安心的笑:我不急。
不急也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