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开门见山,从今往后,所有国税不必送往长阳,另外抽调税收由五成提至七成。”
太守思量片刻,算是想明白,他大爷不但想自行上提税收分成,还想扣下来:“那依您的意思,都运去哪儿?”
“全部送到王府来,本王自有安排。”
好家伙,汤祝几乎从椅子上摔下来,他干笑两声:“天太热,下官有些头昏耳鸣,王爷您说什么?”
淳和王往椅背上慵懒一靠:“你我打交道也久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王的意思,从今日起,青州脱离长阳掌控。”
汤祝恍惚觉得晴天响起了一道霹雳,很久很久,好似过了几个春夏秋冬那么久他才回过神:“您,您不是开玩笑吧。”他承认自己的脑子钝得有点转不过来,或许它从来就没聪明过。他应该早点意识到自己是个胖子,那样就不会吃成如今的脑满肠肥,根本无法思考。淳和王真是个好说话,说好话的人呐,说得如此清晰明了,让人根本无法假装听不明白或者误会。“税,税收,不交,陛,陛下会……”会扒了他的皮!
“那不是陛下。”李明修好意提醒,“那只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最温和的语调说着最恶毒冰冷的话。身形瘦削颀长的王爷缓缓站起身,自从丢开轮椅,他喜欢站着多过坐着:“看来太守大人需要点时间,快开戏了吧,子缨带大人去走走。本王小憩一下。”
他身边的谋士起身:“王爷给您安排了一场好戏,大人请随我来。”
那是个真正温和温润的年轻人,比淳和王那张刻薄嶙峋的脸瞧着舒服多了,汤祝逃也似的随他去了。
出了花厅,汤祝长出一口气,再次走入灼热的阳光竟让他觉得比在被阴凉覆盖的花厅来得更舒服。等下了台阶,更是如释重负,他轻松地问:“王爷真是周到,还给安排了戏,唱的什么?别误会,下官不是挑剔,恰恰相反,下官是个随和的人。”他忘记了堂堂太守在一个谋士面前根本无需自称下官。
“等下您就知道了,保证不会让您失望。”年轻人的声音很轻,汤祝一直怀疑他有痼疾缠身。但对方不提,他不会问,那很不礼貌。
“那下官待会定要好好看看。”
路程不算远,回到来时经过的小水池,绕向另一边穿过一片随意堆放的假山石便到了目的地。汤祝望着眼前一大块光秃秃的石台疑惑道:“这里是戏台?我们来早了?”作为戏台也太大了,况且周围不是褐色的碎石头,就是裸露的土坡,实在不是唱戏的好地方,他很奇怪,王府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我们走近些。”他们靠近石台,台上斑驳的褐色污渍让他心里发慌。
“那些是什么?那些木头桩子,以及旁边挂绳子的木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唱戏的道具。”
“都是?”
“都是。”
“只是道具?”
“是的。”年轻人笑得温文尔雅,很好看,在阳光下充满暖意却让汤祝背脊发凉。子缨拍手,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唱戏”人一一走上石台,有他熟悉的脸孔,比如王府护卫长董蒙,他还是老样子像块高大的木头。也有陌生的,比如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两人,脸虽不认识,衣饰却认得出。汤祝脚下一软,子缨扶住他:“大人可站好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好戏”,直到离开王府,汤祝心里依旧在不停念叨,回想起来就头皮发麻。他们砍下了天使的脑袋,还叫他在一旁亲眼看着,然后他们拿走了脑袋,将尸体留给王府饲养的巨大丑陋的秃鹫。
他不会忘记那些怪鸟抢食尸体的样子,永远也不会忘记,它们的利爪划过脸庞的感觉。他很庆幸,自己足够明智能从王府里出来,下一个被召唤来的会是哪一郡的哪位可怜太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