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简又如先前缓捋胡须却不言语,李明易忐忑:“朕说得有何不对?”
“陛下所言岂有不对,只是书上搬来终归少了点……”
“少了点什么?”太叔简终肯说出看法,李明易追问。
“灵魂。”简单二字却叫他犯了难。灵魂是什么?什么才是灵魂呢?这种玄虚的东西最是难搞。
忽闻得太叔简再开口,却是同东方永安说的:“你既同来,不妨也说一说。”
东方永安此时言语中多了几分恭敬:“小女子不敢在公面前班门弄斧。”
“无妨,今日在这小书房所言,不会有第四个人知晓。”
李明易亦怂恿:“你就说说嘛。”
于是她略一思量说来:“社稷之根本在于民,若国为大厦,民就是筑起大厦的每一块砖石;若国为汪洋,民就是汇成汪洋的每一滴水。有民才有国,国家的每一个机构,三省六部不是为了贵胄,不是为了豪绅存在与运作。国家的存在只有一个意义,就是保护它的万千小家,让它的子民能够长久、可持续地过更好的日子,民强则国强,民安则社稷安。君为掌舵者,为引路人,是他子民的守护者,君权非是神授……”
说到君权非是神授,李明易坐不住了,她的一番话本就悖逆了他的所学所知,此刻更是说出君权非神授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立时喝止:“越说越不像话,君权从来都是神授,天子即为皇天后土之子,你这番话若非在这里,足可定死罪!”他的话提醒了东方永安,自己一时得意忘形,说过了,遂闭嘴不言。
这番言论叫太叔简亦颇为吃惊,却并未斥责,而是微笑温和道:“别怕,任何话过了今晚没人记得,你继续说。照你的意思,君权谁授?”
她抬眼,眼中光彩熠熠:“民授!”民授二字,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掷地有声,三人一时静默,只闻烛火噼啪。
许久太叔简才笑道:“老臣斗胆,你二人观点倒是可以中和一下。”最后他半提点半总结道来,“古贤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在说明民之重要。君为天子,承天之命,对他的子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古往今来每一位明君,无一不以百姓安乐,社稷安稳为毕生所求。所以,陛下要记住,您是万千百姓的倚靠,当时时以此鞭策自己,臣也自当尽心竭力。”
李明易一喜:“您的意思是答应……”
太叔简点头:“不过老臣还有一个要求。”
“不管什么要求朕都准了!”
此行终成,李明易喜不自胜,去前,太叔简独叫东方永安于一旁说话,他也未在意。东方永安在太叔简面前乖顺地垂手而立:“永安恭听教诲。”
太叔简:“你也过于大胆了些,那些话是东方明教你的?”
“回公,不是。”
太叔简轻叹:“你很聪慧,也有自己的想法,叫人喜爱。老朽今日便以长辈自诩,送你一句话,青锋敛芒于鞘,方抵岁月,成就传世之名锋,锋芒太过,易招祸端。”说罢摆手,“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