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白色烟雾从山外飞来,落在林中空地处的汉白玉石台上,轻烟散去,几位神官衣冠端正,身姿提拔,一同负手立于高台。
境中管事的几位高层仙家紧随其后,陆续临着石台落在人群的最前方,人人脸上面色凝重,让人一看便知今日或许会有大事发生。
早就围在石台周围等候的仙家弟子们纷纷往台上望去,不等石阶下的管事仙家们做声,便主动闭上了正与同伴交谈的嘴,人群也跟着逐渐安静下来。
胡天玄背过广袖,站在其他几位神官的中间,一袭黑白仙袍清逸中透着冷峻,如玉雕琢的面庞上神色肃清,一如既往的清淡双眸里噙着皓月般清凉的目光,眼底酿着众人摸不透的情绪,视线如梭,慢慢地游弋在台下缄默的人群里。
林间裹了草木气息的浓雾无声滚动着,将山外风光与所有声音都悄悄地隔离。
太过安静的山顶蓦然沉重得令人不敢大口喘气,任何一点零星的风吹草动都显得尤其的突兀,甚至连那静静流动着的冷空气,似乎都在昭告着眼前这无处不在的异样氛围。
是的,太怪异了。怪异得不像我所熟悉的拂雪境。
我无法具体的说出到底是哪里变得奇怪,也无法描述心里莫名跟着变化的情绪。但当我的目光无意跟着那人的视线一同从人群里游过时,好像又忽然明白,究竟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昔日弟子们赴往此地参加试炼,人人意气风发,目光里燃着的是风华正茂,是少年的勇往无畏。
但今日,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他们一部分人身上还有伤,一部分人受了惊吓脆弱得如同惊弓之鸟;还有一部分人虽无病无痛,却也无精打采,同样的眉眼里,丝毫看不见当日的蓬勃朝气。
变得的不是气氛,似乎是人啊。
好好儿的试炼最终成了这样,少年的热情被风雨浇灭,像春日里刚开就遭摧残的花儿,虽怨不得天,但看着着实可怜。
难怪那人立于高台却迟迟未曾开口,原来不是故作严肃,而是无从启唇。
我不声不响地越过重重人群望着他,想要望进他的眼底,看看他此刻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我带着温度的目光在千万人中别具一格,那人似乎被这道视线燎了一下,转而默契的侧头,目光隔着涌动的晨雾,清清淡淡地看了过来。
视线相撞,心弦短暂的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激起浓烈的火花。
我弯着眼温和的点头微笑,用眼神告诉他,有我在,我会陪着他。
明知那人并不会怯场,但我想鼓励他,就还是这样把眼神传递过去了。
那人不着痕迹的敛了眸色,转回了脸,面对等候已久的众人,用清冷的声音平静的道:“惊蛰试炼已过多日,今日为何召你们前来此处,相信大家的心里多少都有个底。”
众人依旧噤若寒蝉,望向高台的目光越发紧张。
隐有弟子悄声吸气,或潇然叹息。胡天玄徜若未闻,依旧在众神官的最前面负手而立,沉声说到:“既然如此,时到今日本座也不藏着掖着,有话就当众直说了。”
挺奇怪的,明明之前还很淡定,明明现在那人什么都还没说,我的手心里,已经莫名奇妙的起了层薄汗。
见耶律欣站在旁边皱着眉专注的倾听,我也不出声,默默蹭了下手心,把手伸到背包里,安静地顺着猫儿脊背上的毛。
乖巧的猫儿似乎嗅到了我的不安,脑袋主动拱到我的手心里蹭了蹭。我没有注意到这些,一心听着台上那人用低沉的嗓音继续发言。
“今日在此,只为宣布三件事。”
“第一件,如大家在秘境中所见,那些魔化异虫并不是凭空出现,而事实的真相,则是拂雪境当中混入了外来的异能者。”
弟子们虽已知晓大概的答案,听到这仍然轻声发出一阵喧哗。
胡天玄的目光沉着而深邃,望着台下众人接着道:“此人来者不善,与境中反叛高层暗中串通,用不堪手段破坏了试炼卷轴,促使秘境里的精怪魔化,给众多参与试炼的弟子们造成了诸多的困境。”
“如今此人虽与境中反叛者一同潜逃,但我们已经确认入侵者的部分身份且揪出了境中反叛者,目前此事已经上报幽取神府,拂雪境与神府也已共同派出了人手,正全面调查与追捕他们的行踪。”
“除此外,拂雪境内也进行了彻底的善后与盘查,尚且不会再存在潜藏的威胁与危险。境内弟子可以安下心来,照常休养与修行。”
台下的议论声开始抑制不住的躁动,嘈嘈切切的一片,像是清晨树林里的麻雀。
管事的仙家不敢冒然出声,等了一会儿议论仍旧未停,柳夜岐作为神官之一,蹙着眉出来控场:“都安静,勿要窃窃交谈。”
神官们的话总是有用的,弟子们立即就消停下来。
台上那风姿凛然之人依然面不改色,垂眸目视众人,平静的说:“关于此事,你们或许会有很多疑问,本座给你们一个机会提出来,并当众解答。”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弟子们犹豫一番后,有不少人举了手。
征得台上神官的同意,一位胳膊绑着绷带的男弟子说:“请问神官大人,那异能者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为何能促使精怪魔化,且能驱使魔化的异虫?”
众人大多都在好奇这一点,纷纷屏息等待着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