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声音时怔了怔,然后抬起双眸看向我,唇边笑意扬起:“采,你回来了。今天褒的鲜菌鸡汤,快好了。”
彤红的火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勾勒出明暗分明的线条,他那充满异域风情的五官,在火光中美如刀削。
我被这美貌冲击了视觉,心头突突一跳,目光不自然的滑到了地上:“咳……阿、阿焱,怎么好一直劳烦你为我煲汤。你快起来吧,这种粗活我来做就行。”
萨弥尔笑了笑,利落地起身,转眼又把手搭在我肩上,掰着我的身子慢慢转了个面向,往门外推去。
“干嘛干嘛,不是说好让我来?”我被他一直推到门口,才挣开了他的手。
金发美人一手撑着门框挡在门口,一手捏了捏我的脸:“都说快好了,你要是不想劳烦我,那就去坐着吧。”
我挪不过他,只好听他的,先去坐着等汤煲好。
过了一会儿,萨弥尔捧着一蛊热气腾腾的鸡汤进了餐厅,顺手拿起我平日用惯的瓷碗盛了碗汤,轻轻放在我面前,然后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他单手撑着下颚,笑吟吟的看着我:“采,快尝尝。可能没有你褒的有滋味,但也还凑合。”
我平白受了人家的好,哪里还敢嫌弃?握着汤匙的手一顿,低声说:“这是你的心意,横竖都是好的。”抬起头静静看着他,温和一笑:“只是阿焱,下次不必再为我做这些了。”
屋外雨声越来越大,我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垂了眼睫,抿了抿唇:“毕竟,你也不欠我什么。”
当初是我救了萨弥尔一命,他留在我身边说要报恩。可后来苗疆一行,他也替我挡了蛊蝶,已算是已将这份恩情尝还。
至于后来,多是知己间的相惜相伴,倒也没有什么亏欠不亏欠。但如若这其中掺杂了旁的感情,而他又对我这样好下去,那就该是我欠他的了。
我欠不起,也不能欠。
萨弥尔很是聪明,想来也定能听出其中深意。
他微微一愣,笑意僵在了脸上,而后夹了只鸡翅放到我碗里,神情又恢复了常色:“一碗汤而已,何谈亏欠与否?你也给我做过鱼,种过猫薄荷,若要这样掰算起来,那确确实实是我欠你的。”
他笑了笑:“你受着便是。”
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仙家,怎么一个个儿的都这么会避重就轻。明明与他说的不说这些,他却能轻松的归在其上。
我也装作不明白了。朝他轻轻弯了弯唇角,用手上筷子拨弄着鸡翅,低着头,闷声不说话。
门外雨斜风骤,松枝上蕴了一冬的皑雪被雨水润过,逐渐化作淅沥的雪水,随着漫天银丝坠落。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烛台上的火苗在风中魏巍颤动。于是那风声雨声,显得很是突兀。
正这么沉默着,墙上光影忽然闪了闪。
我抬眸望去,只见门边露出一片蓝白相间的道袍衣摆,紧接着,玄尘子的身影,在跳动的光影里,歪歪斜斜地晃了进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我站起身,看向那头的玄尘子,顿时露出讶异的神色:“怎么搞的,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玄尘子的头发在滴水,剔透的水珠顺着发丝滚到脸上,衬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身上的道袍洇透了雨水,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走了一路,就淌了一路的水。
他没理我,拎着手里的酒坛子,带着一身冷雨寒气,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然后把怀里揣着的东西放下,身子一沉,“咚”的坐在了木凳上。
我看他垂着眼一言不发,赶紧先从楼上找了条干净的毛巾扔到他身上,又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坐在他旁边,耐着性子问他:“到底怎么了,师父你能不能说句话?”
玄尘子没有理会那条毛巾,他慢慢抬眼,盯着刚才扔到桌上的东西,眉头一皱,又拿起酒坛子猛灌了一口。
这人向来风风火火,浑身都意气风发。
如今这幅低糜消沉的模样,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当真从未见过。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认出那个被雨泡烂的纸盒,应该是一盒桃花酥。
忽然间什么也不用再问,也蓦然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