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少了琴音的遮掩,雨声变得更加清晰了。
斜飞的雨丝密麻如注,愈渐变成豆粒儿大小,声声砸在青瓦上,溅开一汪小小水花。后又融作浅流从屋脊顺流而下,欲断不断,如珠如帘。
灰朦的天光滤过薄雾雨帘,淡淡的洇在胡念清的脸上,那眉眼间的平静,唇边的浅笑,似乎都格外柔和起来。
他方才说,我是不是……喜欢他小叔?可是,他又是如何察觉到了我的心事?
难道是方才我无意接的话?还是想起那人时自己的神态变化有些过于明显,却恍然不自觉?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更或者说,我不知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如仙哥所言,仙家与凡人的感情注定不会被世道轻易的接纳与祝福,若是我贸然承认自己的心思,惹得自己被他人诟病嘲笑是小,连累那人落于为难的处境,那才是真的棘手,真的麻烦。
胡念清见我沉默不语,脊背绷得笔直贴着窗边不动弹,眼睛触及他的目光时有些闪躲,便忽而主动挪开视线,眼睫轻垂,笑道:“不要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若是不想答,也没关系。”
耶律燎将长腿放下,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指尖有节奏的弹着桌面,脸上笑意不减:“常言道,不否认通常便是默认。所以小采姑娘是如何想的,这番已经都写在脸上了。”
“哈?真有这般明显吗?”我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脸,看到耶律燎微微挑眉,才惊觉自己竟像只兔子,就这么直接跳到了别人挖好的坑里。
这下那两位玉人儿都望着我笑而不语,我这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双颊不知不觉变得跟雨雾中那簇胭脂红的花儿一样,眼睛心虚得直往地上瞟,嘴里小声嘀咕:“少主真是玲珑心思。就是不知,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对方是个聪明人,我深知狡辩无效,说多了倒显得像是掩耳盗铃,不如就干脆承认罢。
反正八字也没一撇,是我自己单相思一场。若要追究起来,那人应该也沾不了多少关系。
胡念清微微转动目光,莹白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从窗边探进来的那簇花枝,眉如远山,一片宁和:“人的眼睛,便是洞察内心活动的窗柩,喜欢一人或憎恶一人,都会流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来。或许话可以造假,神色也能造假,但偏偏内心悸动时眼底泛出的光,是不会骗人的。”
他将花枝松开,忽而一笑。那花枝转瞬冒芽儿,又开出新的花儿。
他在花枝前回眸,望向我说到:“你看着小叔的眼神,我很熟悉。因为……我母亲望着我父亲时,也是那般温柔炽热,眼底泛光。”
“砰砰,砰砰……”我呆愣的看着胡念清,胸膛里的心跳忽然变得有些聒噪。
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三言两语,却正中心房,勾出我的对那风姿如玉之人无限的念想。
我望着仙哥时到底是什么模样,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温柔炽热吗?若是旁人都能看得出来的眼神,其实……那人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所以,他是打一开始就没有把我放在心里,哪怕是早已洞察了我眼中的心意,也依旧能维持波澜不惊,久而久之,甚至能熟视无睹,将自己置身事外。
而我到底是雏鸟出巢,不怕高,也不计后果,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朝着他飞过去了。
事实证明,摔得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