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蓝送的那个水晶玻璃球,是两个围着一条围巾的小人,在一栋房子前,笑着,把球倒过来里面的亮片就像雪花儿一样。莫离其实不喜欢这个玻璃球,因为它让严蓝清空了自己的私房钱,那是她每天午饭都少吃一点省下来的,还有,里面的小人一男一女,根本就不像她们两个啦。
只不过这是蓝蓝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她才勉强地把它摆在家里,看到它就会下决心以后要送蓝蓝个真的水晶球,尽力弥补她幼年吃过的苦。
莫国强误会了这个华而不实的小玩意是莫离买的,没人管就乱花钱,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不知道心疼父母。离离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不解释。她觉得如果说这是同学送的圣诞礼物的话,不但自己,蓝蓝也得挨骂,父亲跟孩子撒气还是很横的。
家外飘着雪花,父亲一边嫌弃家里的脏乱,一边说饿了要吃饭,母亲哄着吵闹的弟弟,忙着把家里稍微易碎的东西都收起来。莫离回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小屋子,她睡的地方过年期间得被真正的主人占着了。
家里的气氛真的好压抑,即便是她那么心大的人都感觉出来了。莫国强整天不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就是坐在阳台抽烟,家里家外所有事都由叶一鸣办,包括最令人尴尬的,借钱。莫离被安排了照顾弟弟的工作。
其实,真的不难的。可能是因为莫北新没怎么见过她,不敢和她闹,又或许是其他不得而知的原因,其他人都听不明白他说的话,只有天使能懂。在帮忙做完了家务,焖好了饭,母亲又出门的时候,她就带着弟弟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
又在播喜羊羊。离离分出一半的注意力看着正在玩零食袋儿的莫北新,一半顾着看节目。忽然,弟弟靠了过来,拉着她的外套咿咿呀呀,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按部就班地各种事做一遍。先给倒水,推开了杯子不喝;带去厕所,等了半天没有上;给了妈妈告诉的他最爱的玩具,丢了出去。离离只能告诉他饭马上就好,妈妈回来就吃饭。她听说偶尔弟弟也会说话,只是一个字就不说了,你对他说话他有时也听得懂,只是听懂了也不一定有反应。
弟弟沾着口水的手指抹着她的衣服,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去电视柜那给妈妈打个电话问,还占线。没办法了,她只能任凭他胡闹了,只要看住他别让去大卧室打扰爸爸,就万事大吉。
喜羊羊放完了,她随意地换到了法制频道,听主持人讲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弟弟好像也有些兴趣,可能他平常看的都是儿童节目,不管懂不懂,反正这个台新鲜,于是拿着不知道哪儿翻出来的玻璃球,坐着跟姐姐一起看。
节目配乐惊奇,故事曲折,引人入胜,但两个观众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只顾着啃玻璃球,说不清有没有听。甭管听众什么样,好歹算是贡献了收视率吧。
节目收尾的时候,罪犯伏法,主持人像法官一样地宣判,莫北新却突然哭了起来。离离只能起来哄他,安抚他,以为他不喜欢电视了去关了电视,结果哭得更大声了,没办法只好再打开,他又哭得更惨了。
她黔驴技穷,不得已又去打母亲的电话,听着嘟声等对面接电话。
弟弟生气地把手里的玻璃球丢了出去,不偏不正撞在电视一角落,弹开了以后崩到墙上,摔得粉碎,里面的亮片飘了满地。他看着好玩,止住了哭声,去抓亮片往嘴里塞,莫离赶忙拦住他,这孩子劲儿真大,那种完全不怕伤到别人伤到自己的莽,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拦住他的手。
听到客厅吵闹的莫国强从卧室愤怒地出来,看着一地狼藉,说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这么乱的东西怎么收拾哇。
莫离很想说,又不是你收拾。
她拽着弟弟去自己的小房间,给他新拿了自己的旧课本,也是实在没有玩具了,撕着玩就撕着玩好了,然后回到客厅打扫。父亲看起来还没有消气,自言自语地诉说着在南方打拼的辛苦,她听着,不搭话,他却更生气了。在离离把垃圾都打包好放到门口要穿鞋出去丢时,抢过了她的大衣,不让她出门,大声质问她: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嗨,没有啦。
莫离眼中已经没有他了,又谈何瞧得起瞧不起。莫国强还是不依不饶,诉说着自己为这个家做的贡献,这些年有多不容易,每一次带着孩子出门都吸引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坐火车回来更是全程跟人说对不起,还要挨白眼,嫌孩子半夜哭喊太吵闹。
他愤怒又委屈地喊,难道只有他们觉得吵吗?他自己不是也睡不着吗?他们只是一夜失眠,而他受的苦已经记不清多少了
离离还是低着头,听着他的话,心里想,如果你这也叫不容易,那妈妈的日子只会更不容易。
这时叶一鸣回来了,还是没有借到钱,不会再有亲朋好友往他们的无底洞里送钱了,这个年过了,他们就得立刻回南方打工了。
莫国强听闻火气更大了,他又看到电视上马上结束的节目,指着妻子的鼻子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