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还是老办法,卖惨。蓝蓝用无辜的双眼看着她,狗怂地抓住她袖子的一角,轻轻晃。
“......你父母呢?”
于是严蓝如实交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跟某留守儿童从前的状况很相似,只是没有保护伞,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要房子转出去了,她立刻就会搬到学校的寝室,已经跟寝室老师混熟了,给她留了位置。
莫离冷淡地回视着对方泪汪汪的眼睛:“你可以住我父母家,钥匙明天拿给你。”
?
这是又升级成送住所了吗?这小脑瓜子成天想什么呢?
“离离。”她不再逃避,认真面对着叛逆少女为怼家长干荒唐事的可能,“你和家里的关系现在怎么样了?”
“老样子。”
指只会偶尔和母亲通电话吗?过年期间四口人是怎么度过的呢,还有,蓝蓝记得她说过,自己送她的水晶玻璃球被她弟弟摔碎了,她会因此为导火索爆发积攒已久的怒气,从而作践自己来让家人生气吗?
真的会吗?
严蓝大着胆子问她:“那去年圣诞礼物......你说被你弟摔碎了?”
“嗯,他不懂事。”本想就此闭嘴,可是莫离看着她格外认真的表情,还是微妙地补了一句,“他也不是故意的。”
啧,话说多了。离离拉上嘴巴上的拉链,视线扑向带来当早读的毛选,蓝蓝不知放弃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她说还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呢,她就很没出息地又把拉链拉开了,在每节课的间隙说了更多不该说的话。
弟弟的自闭症检查出来的那天起,家里的天就塌下来了。父母都不愿意接受现实,尤其是母亲,叶一鸣。她为了要二胎丢了工作,丢了娘家的支持,一手带着这个孩子,被迫做她曾经都看不起的活儿,到头来这么个下场。她发疯地想要一个奇迹,四处求医,找各种专门的训练学校,认识了各种各样相同经历的人。
叶一鸣结识了跟她差不多的人,被迫承认,没有奇迹,也和她们一样,苦撑着不愿意放弃,带着孩子一边治病一边打工。南方的工作机会更多,虽然被迫和女儿分离,也硬挺着照顾孩子。
另一方面,孩子的父亲莫国强是南方人,他们在南方打拼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她尤其害怕孩子们的爹会跑。万千的故事告诉她,一般这样孩子的家庭,当爹的都跑了,受不住生活的苦,也顶不住精神压力——一眼就看到头。自闭症孩子的家长可以一辈子照顾他们,但是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当做家长的走了,孩子怎么办呢?自生自灭吗?
叶一鸣也曾放下所有尊严,和家长们一起在校门口跪下求着校长接着办学,给孩子一个地方活着。她要赚钱要看儿子,实在是顾不上远在东北的女儿了,求尽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照顾好她的离离,但鞭长莫及,女儿过的怎么样也不在电话里跟她说,她也几乎没时间回家去看看她。
当叶一鸣过年好不容易回到家时,面对莫离的第一句话就是:“求你不要恨妈妈。”
嗨,没有啦。
不恨,也不爱。莫离知道,痛苦的根源是期待,只要能接受父母其实并不爱自己,这个家只有自己的多余的,并且甘之如饴,那么也就不会感觉到受伤了。她觉得琳的那句“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说得很对,生了孩子把孩子养大就尽了责了,爱不爱的,也强求不了,反而会制造更多的痛苦。
很正常吧,世上没有谁是一定要爱别人的,离离这么想,也没必要一定得到谁的爱,就像每天在家一样,有丰盛的饭菜也是吃饭,有个馒头和榨菜也是吃饭,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可惜的是,莫离已经在严蓝那里得到了真诚的爱,品尝过山珍海味的人,你再让她吃粗茶淡饭,她会不高兴的。原本平静顺从的家庭氛围就在过年时被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