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余步云就在白纸上画了起来,毕竟是提督,霎时就标明了两山的位置——
“您拿着这图,我再给您说,就清楚了。”
“这是大宝山,在慈溪城西北5里左右,这是大隐山,在余姚城东南10里,两城相隔百里,两山勾直线对角就超过120里了,还无路可通,叫我如何救得了他?”
余步云算是,自辩得够清楚明白的了。
“有人说,您的大隐山部队正在向后跑,是完全可以拐过去支援他的。”审问。
“不明白,他们大部都是水师,在船上,怎么拐得进那山里去?”
余步云提督,毕竟是高级武将,隐隐感到审问的背后,是有人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就不客气了——
“段老虎3000~4000兵勇就在山顶上,他怎么不救?”
“不要扯别人了,这事认定您是没责任的。”
审问官也甚觉牵强,不再纠缠此事,也怕连累到无关的人。
朱贵副将战死之事,前面已经说过两遍了,这次不过是审问余步云牵扯到而已。
看来,是有人想他承担朱贵父子战死的责任。
武将在受审时一般都很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文官刀笔吏,会琢磨审问官的用意——
选择于己有利的回答或者避重就轻,尽量避开不利的问题。
但在认罪这件事上,武将普遍比文官难度大,就是说了犯罪事实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更不是什么罪过。
这就是,卖命和卖笔的不同之处。
其中,扯出最该救朱贵的段老虎,是奕经大人的红人,他就是能救不救也没什么责任。
在整个英军反击过程中,跑路最多的无疑是余步云,因为他多了场奉化战,但段老虎无疑是跑得最快的。
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是听到了身后朱贵部作战的枪声,但是前面10余里就是参赞文蔚大人。
您说他会救谁?
将此事推给毫无关系的余步云,不是糊涂不明白,就是别有用心。
余步云作为浙江提督,是该为浙江地方的丢失负责,但在新的乍浦战事爆发之时才抓捕审问他,也是没有逻辑可循的。
因为这时的战事,是归奕经大人负责的。
不问最高指挥人,反抓地方军事首脑是问,这余步云提督也是够倒楣的,倒楣得到了浙江就没有过上几天舒心日子。
余步云案暴露了,清军在战场上互不相救的问题,是相当严重的。
这在后来的战事中更加明显,成为清军不能作战的痼疾,在战场上不配合、不帮忙,互相指责,还渴望着胜利!
说起来是可笑的,但教训却十分惨痛,以后再详细去了!
本来,余步云是鸦片战争正式爆发后,第一个到达镇海前线的提督,代表的是大爷。
不知怎么的,七混八混反成了浙江地方派,相继伺候了伊里布、裕谦、奕经三任钦差大臣,被架空成了光杆司令。
好不容易熬出头,又要为奕经大人指挥的战事失败负责,到头竟成了个战争罪犯。
抓捕余步云与抓捕乌尔恭额不同,审问余步云也与审问乌尔恭额、琦善、伊里布、林则徐等大人不同。
大爷已经是不能容忍,浙江形势朝着战争的方向继续下去了,必须找个相关的人出来负责——当替罪羊。
就像当初撸林则徐职务,以交代大小艾的英军转回广东一样!
伊里布受审,更多的是大爷要教训他一下,借以惩戒一下敢于糊弄自己的胆大妄为之辈。
余步云的案情复杂,新账旧账一笔笔的算,一直审问到年底,战争形势已由浙东发展去了江苏镇江。
不是好转了,而是进一步恶化了!
可是详细追究下来,仍然不能说明余步云真有什么问题——
除舟山首战外,所有的浙江战斗他都参加了,但是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仗。
就是助攻宁波南门,也不知怎么的就落到西门段老虎的身后了。
“我的都是弱旅,他不要的部队,是很正常的。”
结果,这成了他最要命的问题,被判为斩立决。
大爷复查不出什么问题,同意,朱笔一勾:斩!
别忘了,大爷在裕谦自杀时就想拉他了!
1843年初,旧历除夕这天,大年三十,72岁的老将余步云被推出监舍斩首,成为鸦片战争中唯一被杀头的大员。
相比同辈杨芳,余提督未能善终。
对比奕山,奕经都不知为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