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里走出来到门口这段距离不短，是要有一会儿时间的。想来对方是等得无聊了，便斜靠在一旁墙上。墙影勾勒出那人的身形轮廓，沉沉的浅色，街坊喧闹的动静，是从这人身周余留的空白之处，热热闹闹地漏了进来。

大门打开的声音惊动那一袭锦衣，对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剑眉，星目，年纪不大，倒是个相貌俊俏的少年。

阿狸问道：“是裴氏医馆的人？”

“不错。”对方举起手扬了扬手中的药包，“我来送药。”

少年这般说着，目光却是错也不错地直盯着阿狸瞧。

此时正午，骄阳直晒，阿狸早就戴上了帷帽。白纱隔绝，这少年再怎么盯着瞧，也只能透过白纱看个轮廓，雾里看花一般，什么都瞧不分明，也不知这究竟是在瞧什么瞧那么认真，——那目光分明是在打量着、审视着、评估着什么。

阿狸道：“周爷爷在屋里，你随我来。”

锦衣少年笑了一笑：“那也不必的。这里我很熟悉。”

说完，便绕过阿狸，径自往宅子里走去了。

阿狸在其后将门关好落下门栓，慢了两步回到周爷爷屋中，尚未进门，便听得周爷爷道：“裴小少爷怎么来了。”

锦衣少年道：“正好有空，便过来了。”忽然，那少年出声问，“这不是越姐姐手写的食谱吗？怎么就摊在这儿。”

周爷爷道：“小方正在学着做菜，小越便给她了。”

锦衣少年道：“我以前问越姐姐讨过，也想学习，可她不肯给我看呢。”

“……”周爷爷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话，只道，“这个嘛……”

不过，那锦衣少年似乎本也不在意会是什么回答，他笑了一下：“小方？”少年看向门边进来的阿狸，“噢，这便是食馆新招的长工么？”

“不是的。”周爷爷立刻就否决了如此说法，“小方可不是什么长工。只是暂住咱家，帮帮我们忙罢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了阿狸一眼，倒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周爷爷，你现在腰伤现在感觉如何？不如我帮你再看看吧。”

于是，那裴姓的锦衣少年，便替周爷爷再次看了伤势。等着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家常，最后少年结语唤道：“小方。”

阿狸侧目。

锦衣少年含着笑说：“小方，你且随我出来。一些熬药的注意事项，容我来教与你。”

周爷爷忙道：“唉，小方，一会儿煮药的时候千万小心，莫要烫伤了自己。”

阿狸瞥眼见着少年闻言后，面上露出了些许不豫之色，但那点不豫很快就被少年用笑容遮盖了去。

“小方。”裴姓少年用一种十分轻慢的语气唤着阿狸。这口吻像在漫不经心地唤一条看家狗的名字，他说，“我们走。”

阿狸起身跟着锦衣少年出了屋。那少年果然很了解周家，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从里头取出药具出来，先是同阿狸说了诸般注意事项，而后便是做煮药的示范。

少年在说及药理之事时，态度都极为严肃端正。然而交代完毕过后，在等着药材煮开的闲隙里，他突然对着阿狸冷笑了一声，凉凉道：“莫怪旁人说，越姐姐家住进了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我原先还不信。今天一看，竟然还真是如此。你一个大男人，戴着女子才戴的帷帽，都不害臊的吗？”

阿狸看了这少年一眼。

从开门初见伊始，阿狸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敌意。先时这少年尚且还有遮掩，按兵束甲，到了此刻，便完全是虎兕出柙，毫不掩恶意了。阿狸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架在小火炉上的药罐盖子上：“我不害臊。你也不必替我害臊。”

“你！”少年被阿狸这回答噎得够呛，愤愤道，“简直无耻！”

阿狸不理会对方。

少年又道：“遮头盖脸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喂！你敢把帷帽摘下来吗？”

阿狸闻言又瞧了一眼那锦衣少年，感觉对方龇牙模样，很像是小型犬。不是长相，而是气势，十分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个头小，所以嚷嚷得特别大声。

少年见阿狸在言语上完全不搭理自己，更是气苦，所以冷笑直言道：“装哑巴么？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是没有用的。”

“……”在神都之时，阿狸经常被人过度解读，但鲜少有人当着他面进行讨论，这般说来，今日体验，也算新奇，是以阿狸此回倒是开了口，“是么。我打的是什么主意？”

少年道：“你是想入赘周家吃软饭罢，你这不男不女的无耻妖人！”

阿狸：“……”

在少年开口说这句话之前，阿狸尚未往这方向想过。不错，他此番下凡，是为渡情劫。其实，这情劫在哪儿渡，差别都不大。倘若是在虚白城，便在这周家——

仔细想想，好像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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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你的剧本就是小方爱上小越。

阿狸：哦，是么。（若有所思）好像还不错。

师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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