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狂言尚未讲完，便被夜莲打断道，“除非你先杀了我。”

沧海低头看她，血红的眼珠蒙上一层霜雪，就如初见时那般冰冷桀骜，“我千辛万苦带着醉心破结界赶来此处，是为救你一命，不是为了让你与我为敌。”

“你若是天界神族为敌，便是与我为敌。”

“你不要搞错了！是他们对我赶尽杀绝！三千年了！”沧海忍不住大吼。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如何艰难地活下来的，如何历经大劫蜕变成魔神，清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确认她的方向赶来相救，她居然说要与自己为敌。妈的，真是气死他了！他到底是爱她哪一点？爱她与众不同身为天上神女却喜欢穿妖魔鬼怪的黑裙子吗？还是爱她一副总是爱理不理冷冷淡淡的模样？难道他是太寂寞没事可做吗，不知道怎么就对这个小姑娘走火入魔了……没错，就是走火入魔！不管是当年战场上初见拼了命也要得到她，还是坠入黑洞之前拉着她想要同归于尽，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和她在一起。如果这都不是入魔，那什么才是？她身上似乎莫名有一种力量，吸引着他靠近靠近靠近，不可抗拒地靠近……

沧海的眼珠逐渐变得幽深，像是两坨凝固的血块。

“那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

恍惚间，他听到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心想不过就是当年为了天帝之位起兵造反，杀了数万天兵天将。自古新旧帝王更替，流血牺牲总是必然，他无法认为那是自己的罪行，只有四个字好说：成王败寇。

然而她不明白。她仍然是个执著于是非一定要分明的小姑娘。失去肉身的可怜的小姑娘。想到这里，心中对她的怜惜更甚，叹了口气，再次拥住她幻体，道，“你若觉得我错，那就是我错了吧。”

夜莲点点头，眼中含着泪珠：“这样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这样执著。好像认定他是错的，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对待他。

明烈帝姬见两人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竟打情骂俏起来，新仇旧恨一时间统统涌上心头。正在此时，鬼界众将领兵赶到，他们不知帝姬召唤自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因而一个个带着疑虑候在结界外。

明烈帝姬终于等来了帮手，咬牙切齿对为首的阎王道：“黑阎王，快帮我杀了这对狗男女！是他们趁我不备抢了鬼帝玉玺！鬼帝闭关前可是托我照看的啊。”

那阎王本是位列神班的鬼王，被明烈帝姬如此使唤，却因她来历身份尊贵，不得已咽下一口怨气，为了幽冥鬼界的尊严一战。他先是扫了一眼沧海，竟觉似曾相识，然而已顾不了那么多，掏出判官笔就冲了上去。

沧海见一双判官笔已到眼前，再不躲闪就要插进双目之中，却只微微一笑，继而双目一凝，殷红眸色陡然变得深沉。

阎王顿时觉得双臂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判官笔再无法向前使力半分。他抬起头，莫名地看着沧海一双深红如黛的眼珠，骇然道：“魔神？！”

六界之中，无论神仙，妖魔，凡人，抑或鬼族，都没有红色眼珠。上古传说，会有一位尊贵的天神，在历经第三次死劫之时因故神力大减而堕神成魔，特征之一便是双眼殷红如血，发色深邃如海，且眼珠颜色会随着身体状态而变化。眼前之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魔神降世，可是，可是他到底是哪位天神，自己为何隐隐中有着记忆，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沧海听他叫出魔神之名，心中不由一震。他先前对夜莲如此自称，无非是因为他已将血珠融化，体内充满魔性。可是如今眼前这位素未谋面的鬼族阎王亦是大惊失色的称呼自己魔神，他所依凭的又是什么呢？

沧海深看了阎王一眼。决定往幽冥界一趟，亲自向当年交情匪浅的鬼帝探听魔神之事。

阎王晓得这上古传说，乃是因闲暇里喜爱读书来打发时间，无论史书闲书皆是过目不忘。他身后的明烈帝姬和数以万计的鬼兵却不知晓，眼见沧海一瞪眼，吓得阎王愣在当场不敢动手，明烈帝姬亲自率领鬼兵冲了上来，那挥舞着各色兵器的厉鬼犹如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向着沧海和夜莲方向涌来。

对于夜莲来说，即便是作为天神时历经的那场圣战，都不如眼前这一幕来得可怕。身为鬼族，最强悍的战斗力从来不是其真正的实力，而是周身散发出的阴森鬼气，腥臭令人作呕，若是不小心被凡人沾上，顷刻间便会皮肤溃烂，继而周身溃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