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车马达的轰鸣伴奏中,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挂掉太宰治打来的电话后,中原中也加大了油门,继续奔向目的地。
没有异能力的作用,在这样的高速行驶下,每逢加速和急转弯的时候,他都不得不更加注意自己压住的礼帽,让它不至于被风吹走。
发丝因为强风打在脸上,留下一点微弱的疼痛感,难得无人干扰的时刻,中原中也在刻不容缓的急迫情绪之外,心里渐渐也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卡洛要不远万里来横滨?
对他而言,明显在继位程序上威胁性更大的阿尔贝托仍然流逃在外,可他为什么偏偏对伊塔洛这么执着?甚至非要亲自动手不可?
他究竟在想什么?还是说,有谁在刻意引导着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非要较真说起来,也许连现在的卡洛自己都无法给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只是如同那个浮现于中原中也心中的隐秘呼唤声一样,就是有什么神秘的东西驱使着他按照既定规则行动下去。
卡洛就是想要看到这个年幼女孩在自己面前抛下一切的骄傲与矜贵,因为走投无路而痛苦的哀嚎惨叫,以及无法自控的恐慌悲泣。
就好像这样做了,就能够把过去的自己在别处折损的尊严找补回来一样。
从邓南遮第一天将伊塔洛带回来的那天开始,卡洛就有种微妙的错觉——
就仿佛某种时空错乱,他总在不经意间以为自己见到了曾经把他带回意黑的那个女孩。
那个让曾经他仰望许久,迷恋不已,愿意献出一切,恨不得将心也捧给她,只是期盼着能得到她一点点垂怜的女孩。
也是毫不留情叛离意黑,抛弃一切,也抛弃了他,宁愿和一个无用的男人流亡天涯的上一任意大利黑手党第一顺位继承人。
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的掌上明珠,当时几乎所有人公认的下一任黑手党教父继位者——佩斯卡拉。
分明没有什么相同之处,可没有任何原因,卡洛就是感觉自己隐隐约约能在伊塔洛身上看到那个明艳女孩的影子。
就因为这一点点似有似无的既视感,他有时会不由自主对伊塔洛产生一种心软的感觉,愿意在某些时刻纵容着她小小的任性妄为,心情好的时候也乐意把她当小公主捧着。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会回想起佩斯卡拉对他的冷淡,想起她拒绝他时毫不留情的残忍,就好像他曾经所有的痴情与哀求都是能够被随便扔下的垃圾。
每每这样的时刻,卡洛就会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恨不得想要杀之后快的恨意。
在佩斯卡拉已然离开人世的事实下,这份恨意不但没有衰减,甚至在伊塔洛出现之后,也被卡洛毫无理由地迁怒到她的身上。
越到后来,这种杀意就越强烈,到了现在,甚至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让卡洛几乎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伊塔洛在自己面前凄惨死去的场面了。
只要那样堪称美妙的场景,他就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隔着淡蓝色的异能力之光,卡洛满意地看着视线中央的那个女孩将脸埋在了怀中的玩偶里,双肩微微耸动着。
很快,她的身体颤抖起来,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无法控制。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恍惚以为自己听到了她因为恐惧而发出的悲痛哭嚎。
但这满足感也就存在了那极短极快的一瞬而已,因为就在下一刻,卡洛意识到,伊塔洛并不是纯粹在哭。
要真说起来,那似哭似笑的声音倒更像是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
紧接着,卡洛听到一声扭曲的低笑,他怔了怔,然后发现那笑声正是伊塔洛发出来的:“害怕?”
她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看向了对面的卡洛,鸢色的眼眸里有着让卡洛都为之惊惧的东西。
这不妙,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脱了轨。
在这样的目光下,卡洛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他很快反应过来,立时心头升上一股恼羞成怒的剧烈情绪,怒道:“你在质疑什么!”
伊塔洛将怀里的小熊玩偶牢牢抱紧,那双臂的力度大到像是要将它拦腰截断,整个玩偶都扭曲得变了形:“没错啊,卡洛哥哥,我也是会害怕的。”
她嗤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只要想起你,简直是怕到连觉都不能好好睡啊。”
卡洛有种诡异的感觉,第一时间掠过他脑中的想法是,伊塔洛是不是真的被吓疯了?
然而,后面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计。
快到卡洛连反应都似乎迟钝了起来。
像是电影的一个慢镜头,卡洛看见自己名义上最小的妹妹,那个从来都是像琉璃一样漂亮却脆弱的小女孩,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甜蜜而渗人的微笑。
她的声音也甜得像是蜜糖,从中慢慢渗出来的,却是无与伦比的恨意:“我真的是太害怕了,怕你一不小心,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死在了别人手里。”
伊塔洛笑起来的时候仍然是漂亮而可爱,眸子清亮,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狠意:“你还没为你犯下的罪忏悔,你还没能尝受过这世界上最深的绝望,凭什么能那么轻易地死去?”
她轻声道:“要是没办法亲眼看着你死去,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呢。”
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有什么底气能说出这样的话?
卡洛并不知道,但唯一明确到刻不容缓的事实是——
不能再犹豫了,速战速决!
卡洛眼神一凛,断然下了指令,【狂暴的匹诺曹】缓缓向前一步踏去,灰尘与硝烟伴随着它的动作轰然升起,在巨大的尘烟中,它高高抬起了那庞大的脚掌。
所有人都知道,以格诺的异能力强度,虽然可以阻隔住那些【匹诺曹】,可面对这个巨大的木偶人,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当它的脚落下的时候,格诺和伊塔洛必死无疑。
卡洛声音里像是猝了毒:“到现在都还不肯乖乖去死,也就只能做出些这种没用的拖延举动来了吗?还真是拙劣啊。”
这样的话落了地,他看到伊塔洛依然在笑,怒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蠢而不自知。”伊塔洛小小地叹了口气,对那几秒后就要碾碎她们的木偶人视若无物,表情看起来十分无所谓,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