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灰琉璃般剔透的眼珠抬起,去触碰深黑里的情绪,谢陨星没有故意笑,但两靥仍然陷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像云,一碰就化。
只有瞳孔,湿漉潋滟,有点坏地瞧人:“你想要我的什么?上校先生。”
段南歧别过眼睛,目光无意间落到他唇上,很艳的一粒。
因为靠的近,滚烫的呼吸拂过脖颈,他怕痒地往后缩,忽地听到段南歧的一声嗤笑:“别把我当成你那些好骗的小男友们,我可不好骗。”
谢陨星面上苦恼:“那你总得告诉我你要什么吧,段南歧。”
那话半真半假,又多显歧义,谢陨星被段南歧轻轻拧了下下巴,避开了对视的眼神,巴掌般大小的脸陷在段南歧宽大的掌心里。
本来皮肉就嫩,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红印。
见他不应,谢陨星就改了个威胁的口吻:“你说离开这里之后,我男朋友会不会把你这双手给剁了?”
“你男朋友?”
谢陨星下巴点了点一个方向,顺着他的目光,段南歧瞥见远处沙发上那道斯文且冰冷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他们身上。段南歧敛眸,语气有些捉摸不定,“我还以为你只有两个男朋友,亓孟和裴家的那位,言病水的长子也是吗?”
“不,我只有一个男朋友,他是唯一一个告诉我他想要什么的。”谢陨星紧紧盯着他,眼眸一瞬不眨,“段南歧,你想要什么”
“所以?”段南歧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好笑地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我要,我只会亲手去抢,我是个士兵,也是个强盗,很不幸,姑且还称不上君子。”
“我早就看出来啦,上校。”谢陨星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根本不配和那些军人们站在一起,因为你太狡猾,但他们不是。”
“但他们仍然是我的手下败将。”
谢陨星眼睛抬了起来,眼里带笑:“这就是我上次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理由吗”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再和我打一架,前提是不要用你的那些生物试剂。”段南歧说,“那些药,会折寿的吧。”
伴着那句话,谢陨星的脸色冷了下来,两具身体因跳舞紧贴在一处,颇为孟浪。
段南歧说:“他还在注视着你。”
谢陨星睫毛微颤了下,复撩眼瞧他,语气带嘲:“搂着别人的男友,您不羞愧吗?”
“你有男朋友,却跟我跳舞,还与刚刚那位小姐搂搂抱抱,和您的花心相比,我的羞愧有如沧海一粟。”段南歧颠了颠谢陨星。
谢陨星被震得微恼,冷冷地说:“可是你却搂得更紧了。”
“因为我也道德败坏。”段南歧笑。
“为什么用也,我可是个好人,先生。”谢陨星抬了抬下颚,“前几天我们还在打架,今天却在这里跳舞,对了,您还说您不和小孩跳舞,您的原则呢?”
段南歧嘴角掀了掀:“你算孩子吗?你只是一个想杀了我的小刽子手,狠心又残忍。”
“你可以求我。”谢陨星说,“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杀了你。”
谢陨星只是开玩笑,岂料段南歧真的低下了头,很正经地凑到谢陨星耳边道歉,嗓音又低又沉,全都吹进谢陨星的耳朵里:“好啊,求求你不要杀死我,原谅我之前的鲁莽吧小池昭,毕竟我那么弱小,不堪一击的小身板受不了一点碰撞。”
谢陨星猛然抬头,底下的脸孔瞬间涨红了:“你在骂我!”
段南歧垂眼瞧着他:“怎么能说我在骂你呢,我只是担心池公子的铁拳把我打到越来越矮,矮到看人只能仰着头踮着脚。”
明明是求饶,可侮辱性极强,像明目张胆的讽刺,拐弯抹角的嘲笑。
谢陨星一时气血翻涌,光注视着那张愉悦的面孔,竟然被气到失控:“段南歧,你完了,我跟你说你要完了。”
“你要打我吗”段南歧指了指脸颊,笑道,“拿你的小拳头往这里揍上一拳?”
“我要杀了你。”谢陨星压低声音,厉声怒斥,可惜眼睛气红了,一点威严也无,颇有丝无能狂怒的雏形,还显得很好欺负。
段南歧想笑,又觉得笑不合适,于是轻咳了声,试图挽回:“好啦别难过了。伤害到了你的小自尊,我很抱歉,虽然我就是故意的,你也不用在意,毕竟这也是事实。”
道歉在半路就变成了一声闷哼,段南歧低头,看清两只踩上自己脚背的鞋子。
皮鞋漆皮表面留下两个浅浅的灰印子。
谢陨星说:“不好意思,我不大会跳舞。”说完,又踩了几下,他本身就轻,没多少分量,加之崭新的鞋靴,根本留不下什么痕迹,主要是为了心理上的羞辱和攻击。
谁也没想到,段南歧忽然动了,脸色纹丝不变,就着这个姿势,搂着谢陨星跳起舞来。
谢陨星的脚很小,还笨拙地压在段南歧皮鞋上,一时连最初的重心也失去了,七倒八歪:“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别啊。”段南歧说,“不是你想这样跟我跳的吗?我觉得挺好,你不觉得吗池昭。”
谢陨星悔之不及,急得去推段南歧,想跳下来。
段南歧冷眼旁观看他挣扎,推攘之际,蓦的箍住他的腰,用力往上一提,想把谢陨星从皮鞋上拎下来。
谢陨星失声往前冲,紧张得闭了眼,在快撞上段南歧脸的时候,恰好停住了。
他慌乱地睁开眼睛,瞳孔里倒映出黝黑晦暗的两颗眼珠。
他们贴得近又暧昧,鼻梁几乎快蹭到一起,四目相对,连同空气也稀薄不少。
段南歧的神情意外认真,没有再戏弄嘲笑,而是默不作声紧盯着谢陨星,那种打量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一寸寸扫过,就仿佛谢陨星身无寸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