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光束笔直地刺向谢陨星的眼睛,晃眼得他忍不住拿手掌挡,黑暗中照出谢陨星所站的位置,他额头上大滴冷汗簌簌滑落,胸口气窒,在这样的场合,竟然头一回勇到纹丝不动,而是面色苍白地盯着虚空看。
等着段南歧动手。
然而对面端详半晌,过了片刻,传出一句遗憾的声调:“你输了,从门口滚出去。”
很多人不敢置信,没想到离开这里的方式就是输,有些人看着谢陨星,暗暗下定决心下一次就先输,结果段南歧语气平淡地说换个游戏,一边又驱赶谢陨星离开,谢陨星麻木地站着,沙哑发问:“我能不能继续加入下一场游戏?”
“不能。”段南歧冷冰冰地回复。
谢陨星被扔到了门外,他站在门口,茫然无措地站着,但是没有人管他了,外边的大门也敞开着,他原地转了几圈,试图想从二楼的屋顶外爬进去,已经是22:10分了,他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但是里面全部都是段南歧的人。
亓孟还在里面。
察觉到彻底无望之后。
谢陨星手指插进头发里,无措地蹲在地上哭。
忽然间听到一阵熟悉声音:“陨星,谢陨星。”
谢陨星迷迷瞪瞪地抬头,撞进一道高大的阴影,他还未动作,就被亓孟一把捞起搂在了怀里,亓孟按住他泪水滂沱的脑袋,低声安慰:“吓坏了吧,我一直在里面找你,别怕,我带你回家。”
谢陨星身体抽动了下,像是因恐惧哭到抽搐了。
亓孟心中低叹,手指轻拍着谢陨星的后背,在那一刹那,身体却陡然一僵,急剧收缩瞳孔里映出一道洒向半空的青绿色液体。
被那双纤长指骨的手持握着,从脖颈后坠了下来。
“谢……陨星”
夜色浮动,谢陨星跪在地上,手臂抱住了亓孟软绵绵倒下的身体,灰瞳泛出惊心动魄的悲。
黑发垂过他略显狼狈脏污的脸颊,左眼下一颗艳如滴血的泪痣,流动着冰冷又凉薄的光霭。
他分明在哭,却好似在笑。
笑时运不济,造化弄人,哭绝处逢生,转忧为喜。
那些泪珠已经凝固了,泪主人哽咽着打了个哭嗝,蹲下来,奋力拖起亓孟的脚,往顶楼上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亓哥哥,来世,我日日给你当小狗,你想怎么杀我都没有关系,今生,你要报复就去报复谢陨星去吧,从今往后,这世上只剩下池也了,如果你能干得掉我的话,欢迎你来。”
“我已经给过你杀我的机会了,也提醒过你很多次了,时间久了,你都快忘记我也是个男人了吧,你可以不防备一个女人,但你不能对一个虎视眈眈的男人敞开心扉。”
谢陨星绕上楼梯,拖着亓孟昏迷不醒的身体往楼上走,亓孟的后脑勺在台阶上撞出骇人的动静。
谢陨星原本以为自己短暂的一生就要结束,没料到亓孟会自投罗网,可能是因为喜欢吧,所以会破除重围来找他。
想到这个,谢陨星动作也放轻了,换了个方向,改抓着亓孟的手臂拖着人走,不让亓孟的脑袋被地砖撞得咣咣响。
只是突然间,谢陨星停住了脚步。
一动不动,注视着对面的不速之客。
一把□□被修长手指抓着把玩,上面的箭锋利地对向谢陨星,似乎宴会厅里的闹剧还没能满足段南歧,那对深黑色的眼眸似有若无地挑起,透出让人绝望的光泽,只是讶然了下:“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从伪装z,嫁祸给死人,挖自家祖坟,盗装置,不断用迷惑性又诡异的动作反复横跳,来遮住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抓到亓家的继承人?然后抽身而出。”
谢陨星放下亓孟的身体,面色苍白地站起。
才明白这场守株待兔的闹剧所在。
原来,他依旧是没能逃出去的瓮中鳖。
鳖王并没有任何放过猎物的打算。
谢陨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段南歧若有所思道:“可抓到亓家的继承人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样绝情地对亓孟,又不杀死他,就不怕他醒来之后报复?”
“那是我的事情。”谢陨星哽咽了,“你刚刚,就是为了想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才放我走?亓孟也是你故意放出来引诱我的?”
“真正要做的事,是不跟神明说的。”段南歧轻描淡写,“教父里的话,今天送给你。”
“也送给你。”谢陨星费力咽下口水,用手背擦了下雾涔涔的眼睛,终是忍不住破音了的哭腔,辱骂道,“你下作,卑鄙,你真是个狡猾的混蛋,韩初璋。”
“卑鄙是男人的天性,你不也是吗,小鬼。”段南歧嘴角愉悦地掀了掀,“要永远把握好最好时机,我教过你的。”
谢陨星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恳求:“放过我吧韩初璋,我们无冤无仇,你家人被新水那群混蛋搞垮了,我家人也是,为什么我们要自相残杀呢,我们明明可以是一条战线的人,你放了我,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段南歧从弩下眯起眼眸,似是在考虑他这个建议:“所以呢,朋友,你能为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留一个心思诡谲、连情人都绝情到可以杀死的祸害。”
“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你杀了我对你毫无用处,如果你选择放我一马,未来你得到的或许是千倍百倍。”谢陨星连声说,语气急切,“上一次我把头凑给你杀的时候你没有杀我,你骨子里是不喜欢杀人的,段南歧。”
“又叫回我段南歧了,可是挺遗憾的。”段南歧微微一笑,“上一次不杀你只是因为你的死毫无价值,这一次,你死定了。”
这句死定了令谢陨星眼泪骤涌,浅褶纯粹的眼珠浸在雾气里,眼巴巴地盯着段南歧流泪,面孔上水液横流,还在失控地顺着下颔线往下坠:“我……我。”
“哭对我没用,只能骗骗那些初出茅庐的傻小子,我知道,你想变得狡猾又聪明,但是人做不到那些让他们无能为力的事,你不得不承认,你本质上是一个愚蠢的……“段南歧偏头打量谢陨星的悬满泪珠的睫毛,语调愉悦,“小可爱。”
“好了小可爱,叙旧结束,现在是时候该你送上黄泉路了。”
段南歧手中□□毫无温度地对准了谢陨星,推着长弓一寸寸拉开。
在那一瞬间,黑漆漆的枪头笔直对准了段南歧,伴着簌簌从睫上抖落的泪珠。
枪下,谢陨星面无表情:“那就试试,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