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能像普通小孩一样告诉父母，自己总是冷着脸并不是对他们不满，而是不善于表达情感。

如果当初没有那些迁怒就好了。

如果能更坦诚一些……

王壹知道时间就像一条永远没有回头路的直线，她的这些所谓的叹息驻足没有任何意义，那些发生过的事也依旧不会改变。

只能深深的无奈的苍白的继续告诉自己：往前走吧。

只有似乎一遍一遍的嘱托自己不要回头，才能从这些空洞空白的自我告诫中或多或少得到一点点安慰。

几乎所有人都走出来了。在国家恢复人口，鼓励二胎政策后，妹妹生前的那个同患过难的唯一的好朋友身后也多出了一个天天叫“哥哥、哥哥”的小尾巴，

李叁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要往前看。”

王壹答，“我一直在往前看，但我不想忘记她。”

有人说：人是有三次死亡的。一自然死亡，二医生宣布你死亡，三就是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记得你。

王壹想她会一直记得妹妹。尽管记忆已经模糊，她已经想不起妹妹长什么样了。但最近她好像又梦到了以前。

童年的星空壮阔而迷人。繁星点点，好似颗颗宝石在闪烁。盛夏蝉声鸣鸣，还没有被重工业污染的空气是那么清晰。

王壹和妹妹就坐在那个已经被拆掉的医院天台。

“啊哈——！”

妹妹兴高采烈的张开双臂，迎着晚风，像是孩子一样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转过头的那一刻，王贰已经在岁月中模糊不堪的面容又再次清晰起来。

“喂，是不是很舒服？这里的风！”妹妹扭头向旁边的自己问。

外面星星点点的夜景如同天空般美丽动人。

王壹举着怀里的保温瓶关心道。“你渴吗？要不要喝水？”

“喝！”王贰从栏杆上蹦下来。

那是童年里她们唯一相处最融洽的时光，王壹以为自己早已经记不清了。但事实上她还是能依旧清晰的想起她们的对话。

王壹问妹妹，“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来这里？”

“对呀！”王贰在空地里转了好几圈，兴致勃勃掰着手指向王壹举例。“你看这里都属于我！这里这么美，只有我知道！我可以一个人在这里玩！”

“而且妈妈给我买了手机，我可以每天上网玩一会，而你没有！”说着，妹妹拿出一个笨重但那时候是最新款的老式机子，得意洋洋的向自己炫耀。

王壹那时候是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个手机的，又看看不时抿口热水、咳嗽几声的妹妹，她突然产生了点好奇问。“你孤单吗？”

王贰抬起头，似乎很惊讶，“哈？孤单？”

“……”

“因为，因为你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孤单的样子。”王壹说。

似乎踩到了痛脚，王贰的笑容收了起来。“我为什么会孤单！我可以在网上交很多很多朋友！”

“很多很多！”

说实话，王壹那时候很不想看到王贰脸上露出落寞的表情，当然现在也不想，所以一向和妹妹关系水深火热的王壹竟然像是安抚一般拍了拍王贰的背。

王贰将头埋进膝盖里，没有说话。

王壹问，“你生气了吗？”

王贰说，“我没有。”

王壹问，“真生气了？”

王贰闷闷的又带点恨恨的说。

“王壹！你就是嫉妒我，因为爸爸妈妈爱的人是我！”

那时候王壹也是年轻气傲，她也生气了，怼道。“爸爸妈妈也爱我！”

王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们之间沉默了很久。然后，王贰突然像是发脾气一般，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她说的。

她窝在一起，将头埋进了膝盖，撅着嘴赌气道。“你们都走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我一个人当然会寂寞啊！”

王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贰，怎么安慰她，所以她当时沉默了。日后这段对话也像被刻意遗忘了一般，她们谁也没有再次提起过。

日子过得久了，七八十年过去了，王壹没想到她还会梦见这个场景。

大抵是心里有些遗憾吧。

瑰丽色的晚霞照进实验室里，洒落在那位趴在桌子睡着的老人身上。睡梦中王壹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好事，满是皱纹的脸颊上竟然渐渐浮现出了满足的笑容。

她呼吸逐渐微弱，直至消失。

在她的梦境里，还是那位满头枯黄色的小姑娘坐在天台前，半垂着头很是沮丧闷闷的赌气道。“我一个人当然会寂寞啊！”她长长的睫毛微敛着，看不清神色。

“那么以后我来陪你吧！”

晚风习习，王壹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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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我修了一下。五一太热了，我颓了好几天，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