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任他扇了一刻,方慢声道:“你有这工夫,正经往林姑老爷那里去走动。如今哥儿也有了,难不成就这么没知觉地赖活着?”
先时她就劝过贾琏,贾府不成气候了,王府也连带着没了前程,这些家族亲戚里,亲近且还有出息的也只有林家。林姑老爷是内阁里的协办大学士,这已经是常人不能及了,如今还出了个皇后。若真让贾赦爱怎么就怎么,只怕过了今日就没有明日了。
贾琏却摩挲着下巴笑道:“大老爷这番话也有几分道理。若三妹妹真入了皇上的眼,于咱们贾府更好些。”
“放你娘的屁!”凤姐狠啐他一口:“内廷不许干政,连我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你竟不知道?当初侧妃还是娘娘的时候,也没见贾府讨到好处。如今还想走这条道,难道就行得通?你们都打量着皇帝是傻子,枕头风一吹就酥软了?”
“你这脾气倒是越发厉害了,我原不过是顺口说一句。”贾琏心里也清楚,八字还没一撇,眼下和新皇后置气才是真正的作死。因而依从凤姐,命人套车,要往林家去走一趟。
凤姐靠在枕头上细细思量了一刻,便唤平儿:“你去把鸳鸯叫来。”
平儿便道:“奶奶少操些心罢,没出月子就这么费心,伤的身子越发难养了。”
“我若不操这份心,大老爷就该闹得人没活路了。”
一时平儿找了鸳鸯回来,进了门便与凤姐道:“真叫二|奶奶猜着了,大太太和太太正往老太太屋里去,我和鸳鸯姐姐听了两句才过来。”
“我都猜着了,左不过都是那些话。”凤姐靠在大迎枕上,一面喝参茶一面与他们说话。“我也说句傲气的话,我们府里的姑娘出去了没有说不好的。若新皇后不是林姑娘,我倒也支持三姑娘去试试。南安郡王府拿我们的姑娘做筏子,他们倒想进宫享清福,没这么好的事。但如今皇后已经定了是林姑娘了,难道咱们做哥哥嫂子的,倒要去拆她的台?”
没这样的道理!何况探春烈性,知道了这事,只怕一头碰死也不愿意进去。
鸳鸯笑着宽慰凤姐:“二|奶奶放心,老太太也是这么个意思。任凭大太太和太太说得再天花乱坠,不松口就是不松口。先时二姑娘的事也就罢了,如今这事牵扯到林姑娘和林姑太太,老太太怎么着也不能同意。”
这话说得令凤姐大大宽心,贾琏还得仰仗着林海谋差事,她也不愿意在这时候开罪林家。
“我细想想,还是不能放心。”当年孙家和迎春的事老太太也不愿意松口,奈何贾赦和邢夫人暗中答应了,迎春也软性,就那么点了头。为这事贾母气得好几天进东西都不香。
鸳鸯便道:“二|奶奶叫我过来,必是有主意了。”
“我确实有个想法,这样,你回去了请老太太示下……”
鸳鸯回去了自然悄悄地回贾母,贾母也觉得这主意好,便打发人往林府去了一趟。第二日贾敏果然派人过来,说黛玉要进园子,家里只有薰玉和林珝,林玦又已经出去了,难免显得冷清。故特把探春和惜春接过去,玩一程子再送回来。
她如今是新皇后的生母,家里家外说话都很有些分量。她既然开口了,就只能为两个姑娘整顿行装,送他们往林家去。
黛玉正是今日入宫,两人到林府时黛玉竟还没走。惜春见了她欢喜,拉着她说:“我们来了,偏你又要走了。”
“等过两日,我就遣人来接你们进园子玩。”黛玉待他们仍如往常,探春却觉得羞愧难当。家里那些事她多多少少有些耳闻,但没真正闹出来,也只能当做不知道。可和黛玉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很对不住她。
一时薰玉叫惜春出去玩了,黛玉便问探春:“怎么不说话?”
“叫我说些什么呢?”探春坐在绣凳上,涨红了脸落下泪来:“我没那个脸。”
贾府中一些人的心思,贾敏也告诉黛玉听了。黛玉知道探春心气儿高,不是那样的人。眼下见她落泪,越发觉得她可怜可惜:“本不是你的错处,何必揽在自己身上?我知道你的心,更知道你有多艰难……”
探春面上还挂着泪,咬牙道:“我一早明白了,靠别人,总归靠不住。什么时候能由我自己做主了,才算是真正活着。与其叫他们拿捏揉搓,不如让我出去,指不定有我的一片天地。”
话音刚落,霁雪忽在外道:“娘娘,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