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上前辈被黑岬诘问得陷入沉思,当然不是在思考白胡老友的家务事,而是在思考他和白胡老友之间,在这场乱局之中各自的处境。
白胡老者真的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机了吗?
若是没有,他竹上就是“愿者上钩”这场局中最大的那条鱼,只要起了贪心,偷偷吞噬老友的神魂灵识,那些灵识就会蛰伏在他体内,最终反客为主,夺走他无数年来苦修的道行和修为。
慕三幸灾乐祸地大笑:“竹上前辈,人心叵测啊,差一点你就遭殃了,你真的那么光风霁月,一点贪心都没有起?”
邋遢老头也大笑:“没错,我老人家就那么光风霁月,一点贪心都没起,一丝神魂灵识都没吞噬,那老友在黑渊绝地救过我,神魂分裂也是由此而起,我又岂能不知恩图报?”
慕三冲着他伸出大拇指,十万分的佩服,换了是他,不一定按捺得住贪心。
让一众小辈没有想到的是,邋遢老头这一沉思,足足沉思了半个月之久,洛风让大家不要惊动,让老头专心“顿悟”。
杜小草担心出了岔子,每天没事就做到竹上前辈身畔,帮着驱赶虫豸,扇风熏香,伺候的十分周到。
邋遢老头盘坐了大半个月,终于醒来时,没有平常的跳脱欢脱,平淡的像是刚打了个盹,口中喃喃:“浮生一梦,己身误我。”
杜小草惊喜莫名,大声喊洛风黑岬出来:“前辈醒了!”
邋遢老头置若罔闻,一步踏出,冲着朝霞挥了挥袍袖,刹那间东方天际漆黑一片,头顶灿烂的天空像是忽然被乌云遮蔽,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杜小草讶异时,头顶的天空忽然又绚烂起来,霞光普照,一轮红日冉冉而上。
洛风惊呆,不敢信世间真有袖藏日月的大神通,然而邋遢老头当面做到了!
“前辈——”
“嗯,你没看错,就是袖藏日月,你祖父心心念念想要修成的大神通,我老人家已经修成了,赶紧传信给他,让他伤心伤心。”
促狭缺损的言语,气得洛风摸了摸鼻子不吱声,袖藏日月这种神通的确是他祖父心心念念的,一旦修成,道行会暴涨一大截,可惜一直不成功。
邋遢老头因为一场意外,误打误撞领悟了这种大神通,洋洋得意地显摆了一圈。
杜小草还沉浸在日头倏然消失倏然返回的震撼中,甚至没察觉到邋遢老头因为刚刚破开一个小瓶颈,外貌不自觉地反本归源,从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样貌,变成一个相貌清癯的高瘦男子模样,乍一看三旬上下,俊逸疏朗,与平时的邋遢判若两人。
他身上的衣衫,也从破衣烂衫变成了宝蓝镶金边的仙袍,腰间悬挂这小小的酒葫芦,身姿挺拔如青竹,一众小辈看得啧啧惊奇:
“前辈,你到底多大年纪?怎么一会老头一会年轻?”
“该不会是为了哄我们,故意扮老的吧?”
“……”
邋遢老头回过神,明白自己一时得意忘形,灵力外泄暴露了真容,懒得遮掩破罐子破摔,反诘一众小辈:“前辈和后辈,是按道行和修为分的,不是按照年纪,就真按年纪,我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大,你们喊我一声‘前辈’没错!”
说罢一步踏出,在小镇上空兜了一个大圈子嘚瑟,周身的灵光没有刻意压制,远看宛如一颗璀璨星辰,隐约透着赤色徽芒,炫目得很。
这般招摇,隐匿在暗处的血妖也好,云澜长老们也好,全都看在眼中,嘀嘀咕咕的议论避免不了,竹上也不在乎,他要的就是震慑住一众宵小,免得他们自忖有靠山肆无忌惮。
杜小草心情欢悦,让慕三去酒楼里买一桌酒宴回来庆祝,大家好好吃喝一顿开心,慕三去了,杜小草开始修整庭院中被打砸坏了的花草石墩,冷不防头顶剑芒纵横,每一道都直奔竹上的位置。
看这些剑芒的凌冽气势,杀机沸腾,但凡有一道斩中竹上,他都得饮恨当场,非死即重伤!
杜小草待要大声提醒,洛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同时催动一摞保命用的防护符,把她和黑岬全部笼罩住。
杜小草回过神来,也赶紧弹出自己的水晶罩护体,方才她是关心则乱,实际上凭她这点能耐,哪里帮得上竹上前辈?只会连累竹上畏手畏脚,最要紧的是护着自己,别让竹上分心。
云端任何一道剑芒落下,都能让他们这几个小辈粉身碎骨。
水晶罩内,一众小辈抬头看向半空,发现唿唿而来的剑芒十分古怪,像极了一条条蜿蜒怒吼的小龙,声势浩荡恍若雷霆地奔袭过来,转眼间就淹没了竹上……
杜小草心惊肉跳地看着半空中电闪雷鸣,生怕竹上撑不住就此陨落。
她问洛风:“怎么回事?这些剑芒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