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草听得懂这个故事,听不懂这故事背后的玄机,少年和他那位父亲肯定是被什么势力设计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旁人的掌控之中,分分离离都不能由着自己,包括眼前这场景,也透着诡谲。
她的目光落到少年身后的白袍常随上,这常随的道行跟脚始终雾里看花,要么太低不值一提,要么深不可测远超杜小草的见识,她直觉是后一种,是少年和父亲相认后跟来监督他们母子的,少年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被邋遢老头当做“眼线”的黑驴,确定无疑倒霉了,以它的道行和力气,拉磨十天十夜也不会喘一口,现在才短短半个时辰,已经举步维艰,鼻孔里往外喷白烟。
哪怕累得不行了,四条腿还是身不由己地往前走,努力把芥袋中的灵谷皮磨掉,少年盯了它一眼,它立刻像受惊了的麻雀,挣命拖着磨盘往前奔。
这样压榨体能,后果很快显露,深灰色的驴身上开始滴汗,落到地上之后,不是透明的汗滴,而是血滴。
杜小草惊得瞪大眼,推着邋遢老头,让他赶紧把驴子收回来。
邋遢老头也恼了,举起手边的竹杖,对准驴头砰砰敲了三下重的,然后又拍了拍酒葫芦,对准水光镜中的驴嘴猛灌了几口酒水,呛得黑驴咳咳了半天才回过神,迷怔地发现自己正在帮人拉磨,立刻扯着喉咙啊呃怒叫,仗着牙口好,嘎嘣咬碎了身上的绳索,躲到一旁角落里。
杜小草对着邋遢老头翘起大拇指,惹得那白袍常随隔空看过来,众人也看他。
两下里僵持的时候,少年趁机扶着母亲进入房间里用膳,到了此地,众人依然明白,他方才说给母亲听的那番话,固然是身边常随要求他说的,倾诉告诫之外,未尝没有利用院中突兀出现的水光镜的意思,能在白袍常随眼皮底下捣鬼的存在,绝非等闲之辈,两虎相争就给了兔子逃生的机会。
果然,白袍常随被盯住。
大约是被邋遢老头的竹杖震慑住,他没有像对付门房、马夫和菜丁那般暴躁,缓缓诘问邋遢老头:“道友想插手闲事?”
“一生从不管闲事,是你先对我老人家的驴动手,人老了腿脚不利索,这头驴就是我的两只脚,谁要伤你的脚,你会干看着?”
白袍常随对着比喻逗得阴笑:“如此说来,却是我的不对,只是这驴怎么闯进这宅院里来的?”
“囊中羞涩嘛,刚好这宅院中的妇人要跟我租赁驴子拉磨,我贪她的工钱就答应了。”
“驴屁股上的符咒——”
“都说了这驴是我老人家半条命,怕雇主虐待了它,不给吃它好料草,留了一手,谁知道你会闯进来,闯进来也没啥,不该对我的‘半条命’下手,万一被你弄坏了,我上哪儿再找这么一头乖顺的驴子骑着?”
白袍常随似是被说服,抬眼看了看对着一处阵眼又踢又咬的驴子,认可了邋遢老头的理由,这样一头天赋异禀道法邪佞的驴子,确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