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仙子犹豫半响,怏怏去了,俞襄就算不是她的师尊了,依旧是城主,为了重创邪妖大军而伤了元气,她理当看护。
洛风目送她的背影,摇摇头没说什么,换了他是菡仙子,此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否则会沦为第二个姬岳。
云端老叟神清气爽,隔空奚落邪妖:“一群没教养的野妖,不守规矩,不懂拉拢人心,就算这边的妖祖一时犯蠢,事后也会后悔,”他指了指吊在垛墙上示众的姬岳,“这小子的老爹,八成也没好结果。”
邋遢老头猛灌一口酒,血妖被驱逐,无数万年挤在狭仄的空间废墟里,只求活命,只求凶悍,道理不值钱,越来越不放在心上,但道理又很值钱,讲得不好,不公道,一个俞襄就歼灭了一支大军。
赔大了。
云端老叟瞟了邋遢老头一眼,耐心地讲道理:“前辈有心挽天倾,但形势不由人,有些事就不必执着了,说到底,这是羽族和血妖之间的恩怨,外人站出来,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要捞好处,都讨人嫌,何必呢,两不相帮,坐看云起——”
“人各有志,你才活了多少年,就叨叨一堆道理来教育我老头子?”邋遢老头不满,“我老给你说和,自有我的一番道理,你们如今不服气,是因为底牌还没有掀开,一旦掀开,大势就不可阻挡。”
“……”
洛风再次插嘴:“前辈,你若能让羽族重返他们的祖地,把羽界归还给血妖——”
“办不到!”邋遢老头一口打断他,“你以为我没想过,关键是羽族祖地的那些老家伙太难缠,一个个油盐不进!”
邋遢老头又指了指杜小草:“这些后来出生的小鸟儿,早就不认先祖们的祖地了,都是在羽界这里出生长大,去了先祖们的祖地,时过境迁,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杜小草点头附和:“不错,我不晓得羽族先祖的祖地在哪儿,也不想去那里,就想呆在这里,其它大妖部子弟的想法也差不多,看看他们决定要走,还要先把妖部淬炼成小洞天就知道了。”
大家都以妖部为家,妖部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众人各抒己见,都觉得自己的道理最大,入夜之后围着篝火,一边烤肉,一边闲聊,聊六爻城接下来如何。
邋遢老头语出惊人:“六爻城完了。”
云端老叟呵呵:“前辈醉了。”
邋遢老头醉眼扫过在场的几个小辈,让他们发表看法,是站他,还是站云端老叟。
洛风站邋遢老头,秦紫胤不吱声,黑岬叹气,杜小草疑惑:
“刚歼灭一支邪妖大军,怎么就完了?”
“歼灭一支大军,听起来很解恨,被歼灭的那一方就苦了,苦大仇深,一定要来报仇,怂恿他们出战的那些老鬼,怕他们士气崩溃,肯定要出手襄助,凭眼前这点人手,沦陷是迟早的事。”
洛风点头:“深仇大恨在前,一旦城破,必然屠戮,所有没逃掉的妖部子弟,连同满城百姓,都要罹难。”
杜小草看向云端老叟:“前辈是缚地灵,能不能带着这座城池遁入虚空?”
话一出口,杜小草就明白冒失了,虚空中隐匿着捞鱼人,落入他们手中,不见得比落入邪妖手中轻松。
邋遢老头还揶揄杜小草:“小丫头,六爻城之后一马平川,直达你们云澜祖地,你想让自己的家成为战墟?”
杜小草避重就轻:“中间还隔着好几座雄关呢,想要直抵云澜祖地,没那么容易,而且我祖父已经破镜,实在不行带着族人遁走,长着翅膀的鸟儿,飞到哪儿都能吃到冲,何必死守着一座妖部,据我所知,云澜现在住的地方,并非先祖初次选定的位置,先祖可以择地安居,后辈自然也可以。”
“你没想过打一场?”
“不想,我舍不得死,舍不得祖父和族人死。”杜小草说得理直气壮,惹来洛风侧目。
云澜祖地,拥有千百座亭台殿阁,玉宇琼楼,族人们安居其中,灵气缥缈,岁月静好。
城头之上,沉浸在大胜狂喜中的妖部俊彦和仙子们盘腿围坐,许多人都换上了新衣裳,婀娜多姿,妆容精致,笑容晏晏。
城头下方,溪瀑不再澄澈,从碧绿变得殷红。
这样的地方,不该有唱着渔歌的浣衣女,不该有划着乌篷船的采莲女,更不该有垂钓的渔翁、玩耍的稚童。
然而,他们全都一一出现了,歌声和笑声很快碾压住城头的说笑声,引来众人的围观。
一刹那间,无数仙剑飞上半空,齐齐指着城下的溪瀑,虽然这些古怪的家伙不像是邪妖,却出现在邪妖曾经出现过的地方,来意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