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妖蛮横,讲道理只用拳头,谁拳头大,道行高,谁的道理就足。
杜小草很鄙夷这种风俗,站在洛风身后的俊逸男子开口了,说邪妖从前并非如此,被羽族夺了地盘之后,变得偏激,因为他们就是因为拳头不够硬,才被撵了出来。
俊逸男子身边一个瘦削少年,打从来到城头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闻言怒怼:
“羽界这边提及邪妖,一边倒地骂他们凶横邪恶,十分没有道理,你们的先祖抢占了人家的家园,逼得人家遁入空间废墟苟延残喘,废墟之地灵气匮乏,天材地宝少之又少,连吃饭都吃不饱,为了繁衍生息,只能变得凶横豪横,靠不要命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好,你们骂他们频繁袭掠羽界的城池、灵田,却忘了那些城池、田亩本来就是属于邪妖的,他们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还要被你们诋毁是邪祟,你们肆意屠戮他们无数万年,终于风水轮流转,轮到邪妖来打你们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杜小草被怼得面红耳赤。
对面的瘦削少年还不解气,继续数落:“血妖本来丰衣足食,温雅和蔼,你们羽族的先祖刚来到他们地盘的时候,他们好吃好喝地招待,谁承想引狼入室,那些长着翅膀的豺狼吃饱喝足就挥刀屠戮,杀得血妖尸骸遍野,遁入空间废墟之后,吃不够,穿不够,为了能筛选出最强悍的族人,不得不改弦易辙……你们羽界的先祖得意了,血妖的先祖该如何痛彻心扉?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到死都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是他们一时心软,才让后辈遭受无穷苦难,他们的尸骸,至今没有入土为安,遵照他们生前的遗愿,全部钉在血妖祖地的祭坛上忏悔,就等着后辈们夺回幽冥界,把他们安葬在故土。”
瘦削少年说得滔滔,杜小草原地发懵。
这一个夜晚,她一直坚持的看法坍塌大半,真相太过凶残,且难堪。
羽界的史书正大堂皇,她很小的时候就看过,信以为真,血妖那边的史书,又该是如何记载的呢?
大约每一个字,都渗透着懊悔和愤懑,那些被折叠起来的阴谋与血腥,无论怎样斗转星移,也不会泛黄泛旧,任何时候重新翻阅,都痛得刻骨铭心。
在羽界史书的描述中,他们性情凶戾乖张,勉强开启了灵智却没有多少智慧,他们的尊严和生命都被肆意践踏,只能一代代悍不畏死,殚精竭虑地繁衍发展,终于积攒够了翻身的本钱。
六爻城下,兵危战凶。
杜小草直觉,血妖蛰伏多年,忽然暴起,未必全凭他们自己的力量,也许还有其他看不惯羽界先祖行为的势力襄助。
看看眼前瘦削少年,提及血妖就十二分的同情,对羽界一万个不屑。
血妖变成邪妖之后,生存空间狭仄,不得不养蛊式发展,被羽界揪住大肆嘲讽,但血妖不以为意,先祖们的惨痛教训早就告诉他们,笑到最后才能笑得最美,想要笑到最后,先得活到最后,死人是笑不出来的。
瘦削少年斜睨杜小草一眼,又扫了黑岬一眼,冷嘲:
“你们运气不错,投生在羽界大妖部里,应该有机会撤走,不像城头那些傻子,最后被会遗弃在幽冥界,沦为血妖族人的出气筒,子子孙孙生不如死。”
杜小草还在尬听,洛风已经警醒,诘问瘦削少年:“你们……血妖想干什么?!”
“没什么,要赢而已,攻心而已。”
杜小草悚然大惊,当即御剑飞向半空,去找云端坐着的老叟。
还没飞到地方,就听城头最中心的位置哗然嘈杂,人群像疯了一样涌向俞襄所在的位置,七嘴八舌地诘问她:
“城主,这羊皮卷上的说的是不是真的?”
“羽界本来叫玄冥界?羽界的妖祖们自知不敌,决意撤走?!”
“撤走的全是大妖部,我们这些不在《百妖谱》上的小妖部,全都会被抛弃,扔给邪妖发泄怒火?!”
“城主!你说话啊!”
“装死也没用,今天必须给一个说法!”
“……”
人群震荡,剑芒飞蹿,邪妖还没发动进攻,黑岬和妖王子弟还没开打,城头上先乱了。
若不能给这些守城修士吃一颗安心丸,六爻城都不用邪妖进攻,原地就得溃散!
只是自己一个当炮灰,还可能自我安慰:虽死犹荣!
自己为守城流尽最后一滴血,没有荣耀,还要连累身后的部族被屠戮?那还不如现在就投降,就逃遁,就抹了脖子!
事发突然,俞襄也傻眼了,她真不知道邪妖会来这么一手,这让她接下来如何安排?
她矢口否认:“这是邪妖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羽界稳如磐石,邪妖注定折戟,你们和你们的族人都荣耀加身,绝不会被抛弃。”
俞襄说得铿锵有力,一大帮人被她说服,姬岳和许攸却面面相觑,他们出身好,知道更多的羽界内幕,这份羊皮纸上,其它的消息真伪难辨,但羽界本来叫“幽冥界”,邪妖本来叫“血妖”,是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