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岬也看出来了,按住杜小草,不让她轻举妄动惹人注目,这种时候,低调才是保命之道。
万一被俞襄点名,她就危险了。
“帝姬忍耐一下疼痛,让我改换一下你的容貌,让俞襄认不出来,交战的时候,你就趁乱躲起来,等我回来找你。”
杜小草瞠目结舌,万万不肯做这种卑鄙逃兵,黑岬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厉声呵斥:“俞襄已经叛变,想在叛离之前重创六爻城,害死城中所有能战的俊彦和高手,你躲起来不是当逃兵,是审时度势,送死不叫有骨气!”
他指了指城下的老妪弟子:“看看他吧,空有天赋和道行,不谙世事,白白被算计死了,还要连累他的师尊丧命。”
杜小草起初没懂最后一句话的深意,直到老妪弟子彻底落入下风,被制伏,如木偶一样杵在地上,只剩下嘴巴和眼珠还能动弹。
白袍妖王的弟子擒住了他,得意的哼起小曲,拿出一把市井屠夫爱用的剔骨刀,对着他施展凌迟手段,慢腾腾,笑嘻嘻,一块一块剐下老妪弟子身上的血肉。
老妪弟子吃痛难捱,惨叫出声,想要咬舌自尽,可惜舌根被做了手脚,使不上力气,只能高一声低一声的痛叫。
坐在云端的老妪心疼,弃了绣花绷,捏住绣花针,迎风一晃,变成一柄明晃晃的仙剑,直扑城下妖王弟子,要从他手中救走自己的爱徒。
杜小草的心提到嗓子眼,这老妪对徒儿的爱护之心她能理解,但扑下去营救,就不理智了,对方剐老妪的弟子,就是引诱老妪上前,一旦上前,就落入陷阱。
这时候老妪要面对的敌人,就不是少年,而是少年的妖王师尊,是所有邪妖!
她这一扑,就坏了“约战”的规矩,不再是两方各出一个年轻人分输赢,于公于私,都让人诟病。
杜小草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黑岬不但在她脸上动了手脚,连嗓子也一并封禁住。
城下的厮杀一如她的猜测,老妪刚一落下,就陷入围杀。
七八个大妖气势汹汹的围上来,包围了心焦徒弟的老妪,随着她的落入彀中,她的弟子暂时安全了,小少年收起了的剔骨刀,一脚踹翻老妪弟子,拎着他的衣领走到一旁,围观老妪怎么被围杀。
老妪弟子的嘴巴恢复了说话能力,大声催促师尊逃离,不要管他的死活。
老妪一则不想走,便是想走,也走不掉了。
老妪弟子心一横,自爆了神魂,死得渣都不剩,好好一个俊彦翘楚,就这么陨落了。
自己冒失,自己死了,倒也公平,却连累了爱徒心切的老妪。
眼见爱徒死在自己眼前,老妪发疯一般催动仙剑,逼得周围一众大妖倒退,趁机拿出一个聚魂罐,想把徒弟所剩无几的残魂收拢一些。
这一瞬间的分心,让她陷入死局,只来得及把聚魂罐扔到城头某处,头颅就被邪妖给劈落到地上,骨碌碌乱滚。
城头哗然惊骇。
杜小草看着袖中凭空出现的聚魂罐,惊骇翻倍,搞不清老妪是情急之下乱扔,碰巧砸到了她,还是早有预谋,故意把魂罐送到她手中。
黑岬语气笃定:“前辈是故意的,这魂罐你好好收着,将来还给她。”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脑袋都滚在地上了,魂魄也被大妖震散了,还能起死回生?
黑岬笑容诡谲,问杜小草还记不记得那根白发?
“你给了她一根金翎,她给了你一根白发,当时我就怀疑有后手,原来在这儿等着。”
“一根头发而已——”
“前辈既然安排了这样的后手,自有她的深意,我们且等着就是,小心收藏,别让俞襄和她的眼线发现了。”
“……”
两人窃窃私语,心情古怪,城头和城下已经乱成一团麻,老妪师徒的死,比之前菡仙子、无名俊彦和金乌太子的死加起来还要惑乱人心。
老妪是帝都那些妖祖特意派来襄助守城的,这才一照面,寸功未立,就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搭上了老命,邪妖士气大震,嗷嗷大叫要攻城。
反观六爻城这边,士气低落到极点,若非忌惮俞襄辣手弹压,早就一哄而散。
城下的白袍妖祖,对城头的乱象十分舒心,遥遥奚落俞襄:“城主不必忧虑,是这老妪自己送死,死了活该,咱们之前的约定还算数,许你另挑一名俊彦才对阵,只要能赢了我这弟子,我就履约退走。”
一番话说罢,城头的嘈杂飞快平息,一众“俊彦”面面相觑,都以为老妪师徒惨死,这场“老虎挑猴子”的游戏就散了,现在还要继续进行?
没有人想做排排坐送死的倒霉猴子,却又必须挑出一只只“猴子”,选谁去送死,俞襄都不需要思考,直接点名:
“云澜帝姬,若吾,出战!”
又是一片哗然,有人皱眉,有人雀跃,有人幸灾乐祸。
杜小草的道行,凭心而论真的不算出类拔萃,她在七十二洲耽搁了整整一千年,虽然另有领悟,却是心境上的,与人对战的本事嘛,经过诛妖盟的无数场围杀,经验丰富了许多,高度却徘徊在原地,怼上妖王弟子这样的凶狠之辈,就是送菜啊。
菡仙子的下场,就是她的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