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师兄低估了杜小草的娇憨,也期待着她这种娇憨,趁势敞开了说:
“好叫帝姬知晓,我们所图,唯那柄剑而已,只要紫胤公子肯割爱,定有酬劳,绝不会让他白白损失——”
“这位师兄,你应该知道,箬衣剑是秦紫胤亲生母亲本体幻化而成,他生下来就没了父母,父亲是个凡人,已经化为枯骨,母亲虽然是精魅,却也魂飞魄散了,他一手缔造的仙朝,也刚刚覆灭,天大地大,几乎没有什么跟他还有牵扯,一个半妖独自来到羽界,你们还忍心贪图了最后的一点念想?你说给酬劳,是把你师祖的尸骨挖出来交换吗?”
不正经师兄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
杜小草说着翻脸的言语,笑容依旧。
只论假笑的道行,她不憷。
虽然她不晓得箬衣剑的跟脚,只凭它怼若耶、怼邪妖,住他们离开坍塌的罗浮城、多事的万叶城,就晓得绝非寻常之物。
秦紫胤的母亲,也未必真的死透了,若有残魂,多半附着在箬衣剑上,让秦紫胤割舍这柄剑,就是抛弃自己的母亲,他是宁死也不肯的。
箬衣剑本身,也不会屈从。
不正经师兄摆出这么大阵仗威逼利诱,从她这儿攻心,摆明是黔驴技穷,也太小觑了她这位云澜的帝姬。
杜小草想透了前因后果,一路上的新奇和兴奋瞬间消退,冷冷扫了不正经师兄一眼,讥诮道:“我离家远行之后,见惯了人心的险恶,人性的幽微,纵然天光烛照,总有阴暗的角落,恣意滋生见不得光的东西,从前我被祖父和长辈们庇护得太好,就以为天下间没有恶人,结果是身边的侍婢都心心念念要杀了我,我挚爱的人也偷袭我,你以为我和秦紫胤的感情多么纯挚,就凭他一剑刺穿我的胸口,我就永远忘不掉!”
“所以——?”
“所以,别指望用我来威胁秦紫胤,没用的,用他威胁我,一样没有用。”
“帝姬无情……”
“大道无情!”
杜小草说得理直气壮,眼神和口风都绷得紧紧的,希望能糊弄过眼前。
不正经师兄缄默了片刻,指了指前方熟悉的城池:“回来了。”
杜小草瞥了一眼,熟悉想山川景物,让她微松了口气。
鼻端忽然冒出一支花,花朵有拳头那么大,斑斓绚丽,她本体的翎羽都比不上从未见过这般缤纷的色泽。
她凝神仔细地看,却只有一种白,栀子花一般的雪白。
她不确定这是什么,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不正经师兄轻笑,随意地摇了摇花朵,问她:“闻到什么气味没有?”
杜小草摇头,“美则美矣,没有幽香。”
“是啊,天下没有完美的事情,花也一样。”
“……”
杜小草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花啊草啊的啰嗦个没完,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闲话,定有深意。
她身手一薅,把花薅到自己手中,赖皮道:“你一个男人,玩什么花,送给我吧。”
“帝姬虽然风华绝代,与这话却有些不配。”
“说说看。”
“这是须弥花,只开在每个人心里,帝姬以为看到的是话,其实是你自己的心。”
杜小草不信,眨眨眼仔细地看过,确定肯定一定,手中就是一支美得过分的花朵。
小饕餮看见银杏飞舟落在城头,狼奔豸突赶过来,见到杜小草安然无恙,喜得手舞足蹈:
“哈哈,你们总算回来了,半年时间,城里都在传你们掉到空间裂隙去了——”
杜小草懵了:“半年?!”
小饕餮掐着手指头:“是啊,还不止呢,马上七个月了,黑岬都快急疯了,到处想办法找你们,我每隔几天就来一趟城头,看看你们飞回来没有。”
他说罢斜睨不正经师兄,嘶嘶告诫他:“你小心一眼,黑岬发誓要打断你的腿。”
杜小草暂时不理会这些,反正她已经回来了,什么误会都能澄清,她捏着指尖的花朵,伸到小饕餮鼻端摇了摇:“好看吧?”
小饕餮嗯嗯点头,喜得嘴巴咧到耳朵根,翘起大拇指夸赞杜小草:“六爻城就帝姬你最我最好,出门远行还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吧唧吧唧,小饕餮把“花枝”吃干抹净。
杜小草:……?
不正经师兄:……?!
小饕餮虽然贪吃,却敏锐,直觉气氛不对劲,一边吧唧嘴回味美食,一边疑惑地问他们:“咋了,你们出门一趟怎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