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府之前,明白说了自己是裴氏族女,裴氏好歹是十大门阀,底蕴远超江洲魏氏,你却毫无忌惮,哪来的底气?便是你们家主攀上了云梦杜氏……”
杜小草说着,忽然明白过来,因为她这个转世仙君,云梦杜氏和河东裴氏起了龃龉,为了她这一世姓“杜”还是姓“裴”,明争暗斗了不知道多少回。
江洲魏氏既然跟云梦杜氏结盟,看河东裴氏当然不顺眼了,掳一个裴氏旁支的族女做侍妾,既可以泄愤,又可以邀好杜氏。
裴大官人的胞妹裴惠,曾经屈身做了裴家主的侍妾,后来又自遣归家,害得魏家主颜面尽失,闹到火羽裴府也没占到分毫便宜,一直憋着气。
杜小草既然来了江洲,少不得要当面见一见这位枭雄家主。
她问小族老:“你的家主伯父呢?”
“魏家主是在下的叔父,暂时……不在府中。”
杜小草诧异:“魏家主是你的叔父?你父亲是……庶长子?”
看看着柳眠院的乌烟瘴气,看看红蝶和魏紫,就知道江洲魏氏嫡庶之别犹如霄壤云泥,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哪怕流着一样的父系血脉,却不一定是兄弟姐妹。
眼前这位小族老的父亲,以“孽庶子”之身,又有魏长晏这么个心狠无情的嫡出兄弟,还能能爬上族老之位,死了之后还能荫庇儿孙,可见是个强人。
她问小族老:“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魏言泽。”
“在你父亲之前,江洲魏氏的嫡庶之别,就像今日这般分明?”
魏言泽苦笑:“从前的魏氏,虽然嫡庶之别苛刻,最多做赶车的马夫,做陪读的侍从,执掌庶务做管事,庶女可以记嫡,可以陪媵,最不济也能做个侍婢,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柳眠院中做家伎……是家父连累了魏氏孽庶。”
杜小草无语。
这魏长晏真是疯魔了,为了提防庶兄连自己亲身的庶女都荼毒。
魏言泽父子能在他手中苟住命,真是不容易。
杜小草想不通的是,魏言泽帮了魏紫,为何不帮红蝶?
魏言泽笑容更苦:“不敢隐瞒姑娘,魏紫能从柳眠院脱困,一半靠她自己的心机,一半靠她的生母裴惠出身河东裴氏,在下只是帮着传递了些消息,让她得以趁着裴氏族老来府中做客的机会献舞,逼迫魏家主承认她的身份,魏家主事后查出我帮了忙,把我拖到宗祠重罚,从此我在柳眠院便不能说上话了,对红蝶有心无力,且红蝶与魏紫不同,此女……心术不正,我几遍冒险帮了她,她也不会记恩,还可能反咬我一口,让我百口莫辩。”
杜小草听得叹服:“小族老慧眼如炬,红蝶不值得帮,我傍晚时在府外那片竹林中帮了她一次,就落到柳眠院中给人做侍妾了。”
魏言泽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魏鸣。
魏鸣讪讪,把辰时在竹林中发生的糗事略说了一遍,讥诮红蝶:
“那个死丫头为了出头不择手段,什么脏事都干得出来……不愧是家主的血脉。”
“明知道她不是好东西,你还黏着她,这跟养条青口毒蛇在床头有何区别?”
“她是青口毒蛇,能咬我,也能咬别人,我想送她去白石粼身边,当个秘谍,帮着魏氏打探消息。”
杜小草听不下去,奚落他:“她离了你的掌心,你用什么掌控她,确保她没有撒谎,没有反过来帮着白石粼给你传递假消息?”
“她跟生母感情甚笃,为了保住生母的平安,什么事都肯干……”
杜小草笑出声。
魏言泽也笑了,苦笑,冲着杜小草拱了拱手:“族中子弟颟顸,让姑娘见笑了。”
“嗯,这位鸣公子让我明白了,江洲魏氏不只有人精,也有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