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越明亮,少女越是难堪,被门房和各处巡夜的仆役撞见了,再次糟践一顿稀松平常。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那少女已经抬脚朝她这边走过来,没敢靠得太近,隔着一簇凤尾竹行礼:
“这位贵人,请问身边是否有遮羞的衣物,暂借给奴婢穿一穿,贵人赠衣之恩,没齿难忘……”
杜小草轻笑:“你倒是会说话,衣裳可以赠你,但要问你几个问题。”
“贵人请问,奴婢知无不言。”
“你父亲是魏氏家主?”
劈头就问得这么犀利,噎得娇媚少女面色惨然,低泣道:“贵人方才应也听到那雷妪的咒骂,我就是魏氏的家伎,不敢攀扯家主,世家族女不是按照血脉算了,要按谱牒,名字记在族谱上的才是族女,余下就是仆婢,像我这种生母卑微不得宠的,连仆婢都做不成,只能做家伎。”
“他们口中的那个魏紫,十二岁之前也都做家伎,后来不一样嫁到曲江白氏做少夫人?你也别灰心,也许能翻身呢。”
娇媚少女哭得更大声:“贵人也说了,她是十二岁之前做家伎,没有污了身体,奴婢命不好,陷在柳眠院里任人攀折,早就没了从前的心气,这辈子都得烂在污泥坑里……”
她哭得伤心至极,夜色下惊起一片夜枭。
杜小草轻轻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有些话还是得提点她。
“你的那位鸣郎,喜欢魏紫?”
娇媚少女点点头:“魏紫能在柳眠院过得舒舒服服,一多半沾了他的光,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十三四岁,身边的人看得严,不许他去柳眠院伤了身子,他对魏紫也有些真心,就没强迫她,谁知道魏紫心思那么深,仗着生母出身河东裴氏,趁着裴氏的人来府中做客,当众献舞,逼得家主不得不认下她这个庶女,把她的名字记在族谱上。”
这一记名,就乌鸦变凤凰,从人人鄙夷的家伎,跃升为魏氏家主的“爱女”,正经的嫡支贵女。
她若不拼死一搏,下场不见得好过眼前的娇媚少女。
娇媚少女若不拼死一搏,下场就是年老色衰后被驱逐,流落街头做老乞婆。
甚至都熬不到被驱逐,不知道哪天惹得贵人不悦,被拖下床去杖毙了。
照娇媚少女所说,魏氏家主的庶女有数十个,大部分都被送了人,她的姿色不算顶尖,才艺也不算出彩,额角又有一块指甲盖大的瘀斑,损了容颜,不能当礼物馈赠给高门贵人,陷在柳眠院里煎熬度日。
杜小草映着月光仔细地看,她额角的瘀斑有发髻遮掩,尚不明显,身上的鞭痕、虐痕才让人心惊。
她察觉到杜小草的目光,哭得几乎昏厥。
杜小草蹙眉问她:“都是那位鸣郎打的?”
少女点点头,又指了指前方埋匣子的地方:“这木匣里装的是淬体药草,可以把我身上的鞭痕褪掉。”
鸣郎给她药草,不是良心发现,要用她去膈应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