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祟符爆开,扑面而来的雨水像是有了生命,施施然变成一条条水中蛟蛇,扭曲着身体蹿进房间,被水晶罩抵挡住了。
被姜慕白敲晕了的老村正,昏昏然从长凳上苏醒,睁开眼就看见身前密密麻麻都是蛟蛇,吓得嗷唠一声又晕了过去。
僵持了一刻钟,雨势渐渐停歇,从滂沱暴雨转为牛毛细雨,滴滴哒哒地敲在院中的芭蕉树叶上。
再之后,院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砰砰砰,动作极为笃定。
秦佑安催动一张淡金色的符箓,从稀疏的门缝中激射而出,炸出的金光笼罩了半个小院,作祟的邪物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原地如雪消融。
刚松了一口气,又传来吱嘎的推门声,指甲挠上门板的瘆人动静,居然不依不饶地非要闯进院中!
杜小草动了火气,飞快拿出若吾小锥,四张赤色符纸,一气呵成绘制好了四张看不出用途的符箓,捏在手里走向院门。
她每走一步,手中的符箓就炫目一分,宛若四轮赤色血月蒸腾而出,冲开了周围连绵的雨幕。
她刚刚随手绘制的符箓,其实就是四个不起眼的赤色圆圈,催动以后却仿佛血月悬空,瞬间照亮了半个镇子。
秦佑安怕她出事,攥紧箬衣剑紧跟在她身后,她自己却闲庭信步,随手拉开门闩。
刚刚还杂音萦绕的街巷,此刻空空荡荡,没有叉腰撒泼的妇人,没有嬉笑玩闹的稚童,没有卖油的货郎,唯有一地影影绰绰的剪纸碎屑,正缓慢地拼凑回本来的形状。
虽然还没有凝聚完整,已经能清晰分辨出是一个叉腰妇人,两个总角顽童,一个憨厚的中年摊贩……
杜小草把刚刚画好的符箓贴在门板上。
叉腰妇人、总角顽童、卖油货郎也终于恢复了本来形状,面露微笑地打量这杜小草。
嚣张!
真的很嚣张!
原因和底气在于,它们也是用“若吾小锥”绘制出来的符咒,跟门板上的血月系出同源。
大约也是因此,它们没有继续纠缠。
卖油汉子挑着竹筐,叉腰妇人牵抱着两个稚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巷子外走,每走一步,雨就小了一分,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晴。
被妇人牵在手中的顽童,身上穿着那套花哨衣裳,无声变成了缟素。
明明身体朝着前方,整颗脑袋却离奇地拧了个圈,微微扬起下巴打量杜小草,笑得无声而狰狞。
身后的院子里,老村正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身,被这骇人的场面又又又吓晕了。
杜小草神色自若,贴好了自己绘制的血月符箓,还往老村正怀里塞了一张,作为他今晚饱受惊吓的补偿。
秦佑安依然见不到杜小草,凭感觉紧跟在她身后。
姜慕白看得翻白眼,一脚踹翻了身边的长竹登,拿出那把骚包的团扇滴溜溜地旋转,还奚落秦佑安:
“苟了一千年,胆子总算比从前大了那么一点点,不容易啊,要不要摆酒给你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