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方婕妤她一身紫色绣花长裙,显出她那窈窕的身材,绣花鞋在衣下若隐若现。落在中央。
她微微低首,半抱琵琶,堪堪掩去螺轴之后那双潋滟的眸。珠圆玉润的十个指头扶上丝弦,并未见如何动作,一时却是满场皆静,尘埃若停。
然而忽然便是一记脆生生的琴音,仿如曲水流觞泠泠而出,又如珠落玉盘清冷已极。唇角略略抿紧,神情专注,翠色云袖下涂着丹蔻的十指却翻飞如羽,令观者眼花缭乱,只好再不去看那双出水青葱般的柔夷。
没有人说话,顿时只有琴声。那琴声由低回扬上,如丝丝缕缕的百合香渐渐生发,绕上云霄,不多时便与扶摇的青云一同散去了。然而下一刻,又仿佛有金乌飞鸟从九天直冲而下,卷着一身的焰色落入人间。那大开大合、如切如磋的铮铮琴音带得众人心绪不宁,可那抚琴的佳人,却似乎八风不动,仍是水波不惊的眼色,而一双羊脂玉似的手,却在此刻惊然骤停。
不知不觉的时候,一曲已是奏罢了。
殿内琴音余声袅袅,众臣雅雀无声。
只闻冯绍民一拍大腿,朗声道:“好!爱妃真是让朕刮目相看。裴敬,传旨六宫,方婕妤夙著柔嘉,素娴礼则,册封婕妤方氏为昭仪。
方昭仪愣住,仅仅十日,自己的位份连升两级。
“爱妃这是被吓到了?怎得连谢恩都忘了。”冯绍民的声音把方昭仪的思绪拉回。
方昭仪这才跪下谢恩,“臣妾叩谢陛下隆恩。”
和阁老暗哼一声,有些讪讪。但言辞依旧表示恭贺。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是和嫔与方昭仪平分春色。那事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为何迟迟不对方家动手,反而愈加宠爱方昭仪。这让和阁老有些不明所以。
端木玉在一旁深深望了方昭仪一眼,旋即又独自喝起了闷酒。
冯绍民眼神扫过端木玉,很快闪过,笑容晏晏地与天香说笑。
天香侧身与冯绍民耳语几句,冯绍民点点头。起身由裴敬伺候着先行离席。
天香恭送冯绍民后,缓步走到方昭仪面前,“方昭仪今日惊艳众人,颇得圣意。今夜陛下会去你那,你先回去准备着。”
“臣妾谢主隆恩。”
天香甩袖一挥,缓缓走到端木玉那边,唤了他一道走。
方昭仪望着端木玉的背影久久不愿离去,直到身边的宫女提醒她,她才缓过神来。
殿外有滴滴雨珠落下,众人四散离去。
方昭仪一直立在殿门口,方阁老经过她身边只留下一句话,早日诞下子嗣。
可是自己一心念着的人今天出现了,她在席间与他对视的一瞬,便足以让她动容。可是自己现在是陛下的嫔妃,而他是陛下倚重的大臣。身份有别,他们不可能的。讪笑一声,宫人替她撑起伞,遮住了寒凉的秋雨,”娘娘,赶紧回宫准备吧。“
方昭仪心思沉沉地回到了永清宫,沐浴更衣,等候冯绍民。
殿内安神香袅袅升起,自己着一身粉色寝衣躺在床榻之中。闭眼静思,端木玉的容颜一遍遍在脑中闪过。
帷帐突然被撩开,一身黄色寝衣的冯绍民坐在床榻,轻轻抬起了方昭仪的下巴,“爱妃今日真是给了朕一个天大的惊喜。”
方昭仪心中微窒,到底是今天风头太盛。可是她这琴是为了端木玉而不是冯绍民。
陛下到现在其实根本就没有碰过自己,难道就因为今天要破例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夜是如何度过的,疼痛一次次袭来,双眸的水汽一次次卷土重来如波涛汹涌般。她到底成为了陛下的女人,这一生和他再无可能。永清宫内宫灯明亮,两具身子抵死缠绵。
一月以后,方昭仪有孕,冯绍民龙心大悦,晋为嫔。
天香正在殿里喝着粥,垂眸不语。
奇兰经过冯绍民的敲打早已老实,本本分分,不再生事端。
“娘娘,方嫔娘娘她。。。。。。”奇兰低呼。
“好事。”天香笑了笑,“后宫终于有喜讯。若是再没有喜讯,朝臣又该弹劾本宫这个皇后了。奇兰,照例赏下去,本宫午后去瞧瞧方嫔。“
自从粥棚的事,和嫔流产,陛下忌讳不详。对和嫔的宠爱也不如以前,虽然东西也是照样赏着,但是到底风水轮流转。
如今方嫔有孕,风头一时无量。
和嫔气得满屋子砸东西,若不是钱才人劝着,估计整个瑶云宫都要被砸塌了。
冯绍民就这么冷眼瞧着,再如何闹也掀不起来大的风浪。
天香踏进永清宫的时候,方嫔正脸色沉沉地靠在床头,沉默地想着事情。
“幼安,有了身孕,怎么脸色如此难堪?”天香徐徐走过去坐到方嫔旁边。
“娘娘。。。。。。。”方嫔看见天香,眼里泛起了泪水,哽咽道:“臣妾不知道。。。。。。”
天香眼神示意众人退去,奇兰躬身带人一并退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