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心下一颤,早在上回芦雪庭烤肉时,宝钗就怀疑英莲那里已有所察,今儿英莲点明了,倒算让宝钗心中的疑惑落了地。
英莲见宝钗神色平静,便道:“姑娘想来也知道了。”
谈及该话题,宝钗多少有些羞意,她问英莲道:“你是如何看出的?”
英莲道:“眼中的情意哪里是藏地住的呢?玦兄弟每回看你的眼神就露的明明白白了。”
宝钗起身叹息道:“我也不知如何面对。”
英莲道:“姑娘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也看不明白。前几日我读词,见着有一阙是这样的‘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姑娘您可对镜看看,您现在眉间可不就露了一丝吗?”
听英莲这样说来,宝钗不自觉抬手抚上眉心,脑中思绪似洪水开闸,再也不能收回。
英莲见宝钗兀自出神,也不好打扰,又恐湘云睡醒来找,便悄悄离去。刚巧出门时就碰见闰玦过来,英莲向闰玦指指里面,闰玦会意,感激一笑,然后抬步入门。
闰玦进门后见宝钗正托腮神游,想来往常得见,她总是端庄明智的模样,今日这般倒是稀奇。且英莲又刚离去,想是说了什么话让她发怔了。自己贸然出声恐打断了她,故而便只站在门边,静静守候着,如此也算陪伴了。
宝钗何等机敏之人,虽囿于烦乱思绪中,然屋中进人哪能久久不察,她错眼过来,就见刚刚心中脑中所思所念的人就在眼前,也不知是喜还是惊了,只是这笑意才上嘴角,眉头却又压下。
闰玦见宝钗已回过神来,便对着她爽朗笑道:“宝姐姐安好,我特来向姐姐请安来了。”
宝钗见闰玦卖乖,眉间愁绪再也压不住嘴边笑意,他终还是令她欢喜的。
宝钗起身让座,道:“我想你昨日多喝了几杯,今日定要如那云妹妹一般睡晚些呢。”
闰玦在宝钗身边坐下,又接了宝钗倒来的茶,喃喃道:“不敢多睡,日后见姐姐机会更少了,我总要多见见,这样以后见不着的时候还可以拿出来想想。”
宝钗见闰玦脸上多失落,心中既是同叹又含了丝丝羞涩,竟未觉得他的话有冒犯调戏之意。口中还安慰道:“你以后是有公事要办,比不得我们闲散,若是想念我们了,还可于休沐时过来走动。”
闰玦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却又知本就很难从宝钗口中听得满意的话,便只能换个话题对宝钗道:“姐姐知我得了探花,欢不欢喜?”
宝钗笑道:“自是替你欢喜的。”
闰玦摇摇头道:“我想问姐姐心里欢不欢喜?姐姐不用替我欢喜,我已欢喜过了,只姐姐心里真的欢喜了,那我才觉得这个探花得的有价值。”
听闰玦这么说来,宝钗猛地回想那日他醉酒说的话,虽心中知晓闰玦入科举一途并非只为自己,但仍少不了有联想,不禁红了脸。
闰玦见宝钗脸红,心中是惊喜万分,心跳都猛然加快了好多,但又赶紧控制住嘴角上翘的幅度,提醒自己莫要多想。
然此时却又听宝钗小声言:“我心中是欢喜的。”
闰玦万没想到能得这般回复,手下偷偷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感受到了疼意,便再压不住面上的喜悦,连那双眉毛都要飞扬起来了,大喜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于是凑近宝钗,将久藏于心中的话说出:“之前桂花树下,我向姐姐表露心意,姐姐大怒,我心中惶恐不安,想来是因着我年龄尚小且一文不名,不能得姐姐芳心,加之又多次欺骗姐姐,致使姐姐厌恶了。当下我虽只还是个小翰林,但也算有真功名了。自然我万不敢仗着这点本事就妄想求娶姐姐,只是想向姐姐证明我的痴心与决心。”
宝钗已经被这直来的表白羞的通红,心跳如鼓,眼神游移,见屋中再无他人心才稍安,但又因再无他人,又更加面红耳赤。她道:“你真好大胆,可知这算私情了?”
闰玦爱极了宝钗当下欲拒还羞的模样,恨不能将其搂入怀中疼惜,他蹲跪在宝钗面前,眼中爱意更甚,道:“在我心中婚姻不止是结两性之好,更得结两心永好,若姐姐对我没半分私情,我怎敢以‘父母之命’相逼?”
对上闰玦那双温柔之极的眸子,宝钗纵有百般理智,也不得不溺毙其中。她用手轻覆上闰玦的那双眼,手心传来闰玦睫毛的颤动,直痒入宝钗心中,她对闰玦道:“我知你心意,然我却还没将自己托付予你的决心,再等等可好?”
有宝钗这句话,闰玦哪里还有不足的,当即笑弯了眼,双手将宝钗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握住,抬眼与宝钗的眼睛对上,真诚道:“有姐姐这句话,让我等一辈子又有何妨!”
宝钗心中感动,几乎落下泪来,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对自己,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
闰玦得寸进尺,将宝钗的手放到自己胸前,开玩笑道:“我就怕我这辈子太短了,等不到姐姐的回话。所以,姐姐可不要让我下辈子缠你还情呀。”
宝钗嗔怪看了闰玦一眼,道:“这般恶谶也是能胡说的吗?快呸了去。”
闰玦好笑,赶紧呸呸两声,又对宝钗道:“我哪里敢走在姐姐之前,不论如何,定要护姐姐一世安乐我才敢闭眼的。今世等不到,我便等下辈子,下下辈子……”
“轰隆——轰隆隆——”正值此时,天上突然惊雷大起,一连九响。
闰玦有一瞬失神,等回神过来时,眼前是宝钗担忧的神色,耳边是雨声滂沱。他笑了笑,道:“你看,天老爷也来为我作证了!”
宝钗见闰玦回神过来,也放下心,她笑道:“谁知是不是你说了胡话,被老天示警了。”
闰玦笑道:“定是为我作证来了,若是我说了谎话就该直接打在我头上了。”
宝钗气他又胡言,揪他耳朵道:“你再如此说话,我先要打在你头上了。”
闰玦哎哟两声,却是笑嘻嘻的模样,宝钗松开手来,他还直拿耳朵去蹭,不让宝钗的手离开。
宝钗被他耍赖的样子逗乐,又拿手去揉他耳朵,惹得闰玦哼哼唧唧,真是又乖顺又粘人。宝钗道:“真该让别人看看,看谁还说你少年老成。”
闰玦笑道:“只给姐姐看,别人我才懒得理呢!”又将头枕在宝钗膝上呢喃唤道:“姐姐。”
宝钗答:“怎么?”
闰玦只笑,又唤:“姐姐,姐姐”
宝钗问:“你唤什么?”
闰玦道:“我上回听姨妈还你‘宝儿’,我能这么唤你吗?”
宝钗扯住闰玦的耳朵,道:“不行!”
闰玦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那你能别唤我‘玦兄弟’吗?”
宝钗问:“那如何叫你?”
闰玦道:“与阿姊一样叫我‘玦儿’?”想了想又摇摇头,道:“也不好,与阿姊一样就不特别了。”
宝钗好笑,问:“那叫什么特别?”
闰玦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称呼,自己先红了红耳朵,凑近宝钗耳边道:“你说‘阿玦’好不好?”
宝钗一听,那刚下去不久的红晕又浮上脸来,她拍开闰玦凑近的脸,略不自在道:“不好。”
闰玦撇撇嘴,但也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又想趴回宝钗的腿上,谁知宝钗却拍拍裙摆站起身来。闰玦又是委屈又是懊悔,只能巴巴跟着起身,又看到一旁针线篓子中宝钗未完成的香包,想起被没收的荷包和香囊,更加委屈了。
宝钗见闰玦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正做的针线,脸上更烧的慌。她本是想借着端午节做几个避邪驱瘟的香囊,届时每处都送几个。自然,闰玦处也是有的。
闰玦想了想,决定还是试着争取下,对宝钗道:“姐姐在做香囊?”
宝钗嗯了一声。
闰玦道:“是为着端午节做的吗?”
宝钗点点头。
闰玦道:“我家绣娘前些日子家去了……”看宝钗盯过来的眼神,闰玦不敢再编谎,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好罢,姐姐,我想要。”
宝钗不喜闰玦说谎,但听他直接说出来,又不知如何回复。
闰玦见宝钗没立时拒绝,便觉有戏,便拉了宝钗的衣袖求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就舍我个吧,一个就好!”
宝钗受不得闰玦的撒娇卖乖,加之本就是准备送他的,便微微点了点头。
闰玦见了简直欣喜若狂,今日惊喜太多,他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但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正想再图谋点其他东西的时候,就听外间莺儿道:“云姑娘与英莲姑娘来了。”
闰玦直叹可惜,好不易有这般氛围,又要被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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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玦:碗里不是粥,是狗粮!且为什么我当不了别人的电灯泡,别人却可以当我的电灯泡,还一来来俩!
今天窝在家里看视频找灵感,b站有个up主“白rap的大脑洞”,专门推演红楼八十回后剧情,细节满满,结果往往令人感觉是既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真太厉害了!今天将之前没看的那几期补上,刚好有一集是讲宝姐姐的,哇,听的我泪花都要出来了,不是震撼,而是那种恰如其分点到人心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