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才看到旁边还有好几盘肉,只是还没切好,便跑过去,刚想拿小刀来切,就被英莲赶紧拦住,道:“你且放下,我来帮你切,喝了那么多酒,小心划伤手。”
湘云自放开让英莲切去了。
这时外面又有婆子来传,说:“老太太那边也闻着味儿了,问林大爷可有多的,分些过去也给她尝尝鲜。另几位姑娘也同来问。”
湘云正叼着肉吃得不亦乐乎,忙护食道:“老太太的可端去,其他不给,他们自己懒得动,还想吃东西,不给!”
闰玦笑对那婆子道:“你且莫听她胡话,都放在案几上的,你端过去吧,这东西上火,尝尝味道就好,莫让他们多吃了。”
那婆子便躬身上前,将闰玦刚刚烤好的肉端往贾母那边。
宝钗见肉都被端走,问闰玦道:“你不是还没用饭,怎的让她都拿走了?”
闰玦笑笑将宝钗刚刚用过的那盘举起来道:“姐姐也不能多吃,既然已尝过味道了,那剩下的就舍了我好了。”于是将盘子端走,在湘云身边坐下一起食用。
宝钗制止不及,心中又羞涩,然此行虽有些孟浪,但闰玦却做的自然不轻浮,便也随他去了。
湘云这头见肉都被婆子端走了,拉住闰玦道:“玦哥哥,你再做些吧,莲姐姐还没尝到味道呢!”
英莲忙说:“不必因我起事,刚刚那阵我已吃了不少了。”
湘云道:“玦哥哥烤的可不比我刚刚的瞎胡闹,色香俱全。”突然又有了什么主意,转头拉了闰玦道:“玦哥哥嫌麻烦,要不教我做吧,我来烤。”
闰玦道:“刚你大快朵颐之时怎么没想到你莲姐姐,这会儿倒用这个来骗我的手艺了?“
湘云不好意思瞅瞅英莲,道:“刚不是看着还有很多么?且这也不是什么秘事,玦哥哥难不成还要留作传家手艺去吗?”
话音刚落,就听宝玉过来说道:“你们在说什么,老太太那边说一会儿去四妹妹处看画呢,你们一道儿吗?”
宝钗笑道:“好几日没见妹妹了,一道去罢。”又想这般走了未免太过无情,又问闰玦、湘云等:“你们走么?”
闰玦几口将盘中肉吃掉,喝了口热酒,然后起身道:“自是跟宝姐姐一起的。”
湘云见闰玦要走,不禁抱怨道:“二哥哥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英莲劝道:“就烤肉这事儿你还要玩一日么,且多吃了也不好,下回再做吧。”
湘云小声嘀咕道:“我且还不是为你。”
英莲含笑摸摸湘云的头道:“我知道,下回吧,我与你一道做。”
于是闰玦等便与贾母等汇合,又一同去了惜春的暖香坞。
惜春因天气寒冷,胶性皆凝涩不润,恐画出不好看,故这几日便没作画,贾母不免催了回。适时熙凤来找,又逗了贾母开怀。笑闹一阵,贾母拟回房,众人又俱往贾母处。宝琴念及宝玉从栊翠庵中摘的红梅,便想要几支拿屋里去插瓶,便拉了拉宝钗的衣袖,将想法说出。闰玦就在一旁自然听了分明。
宝钗笑道:“这你还得找宝玉去,我们去呀恐怕都要不来的。”
宝琴见宝玉正与贾母说话,便不好意思打扰,又看了看闰玦,问道:“玦哥哥使不得吗?”
宝钗想及之前闰玦多有捉弄调戏自己的言行,不禁也想捉弄他一回,便还不待闰玦说声,便拉了宝琴道:“他自然也是使得的。”
闰玦见她姊妹眼神灼灼,一时无语,难得宝钗有这促狭之意,便只得苦笑道:“宝姐姐所托自不敢相辞,尽力耳。”说罢准备往栊翠庵去,宝琴好奇好玩儿心性,便要跟着,于是二人便齐往栊翠庵。
路上,闰玦与宝琴并排走着,宝琴见闰玦儒雅清俊,又想他是黛玉亲弟,不免在心中赞叹林家尽出俊杰。两人并行也不好冷场,便拟主动攀谈。
却听闰玦先道:“一会儿若让宝琴妹妹失望了,我明日便另给妹妹寻些花儿来插瓶可好?”
宝琴疑惑道:“刚就见玦哥哥神色为难,难不成这求花一事不太妥?”
闰玦尴尬回道:“也无甚大事,只是我上回见那庵主,被她赶出来了。届时我先去问询,若被拒了,你且就当看一场戏罢。”
宝琴呀了一声,道:“那你还答应姐姐与我同去?姐姐素来最是知情达理,怎么也起了小孩儿的坏心。”
闰玦笑笑道:“无妨,宝姐姐估计也是想再看我出糗一次罢。”
宝琴笑道:“你可真奇怪,哪有人还主动出糗给别人看的,又不是‘彩衣娱亲’。”
闰玦笑道:“你且当作是‘彩衣娱亲’好了。”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栊翠庵外,闰玦担忧宝琴被迁怒,便让宝琴就在门外等候自己先去访问。
闰玦整理衣襟,自己今日只穿了去年旧衣以及一件灰色大氅,身上除落雪外也未沾其他污渍,应当还算清爽,便上前叩门。
开门的是一年轻道姑,闰玦先上前作揖道安。那道姑也沾染了妙玉三分冷清,问闰玦道:“居士所为何事?”
闰玦道:“请妙玉真人安,在下林闰玦,贾家表亲。因偶见庵中红梅艳艳,唐突前来讨要几支插瓶观赏。”
那道姑道:“且等我回了真人来。”说罢又把门关上了。
宝琴探过头来以眼色询问,闰玦摊手微笑。
不过一会儿子,那道姑又来开门,对闰玦道:“真人问你为何不能远观欣赏,非要断送草木生机?”
闰玦也知不那么容易,于是想了想谨慎答:“‘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而,何不能断其生机以显其坚?”
那道姑得了答话也不多说,又关了门。
闰玦自能耐心等待,又过一会儿,还是那道姑,不过这次却是将门大打开来,她向闰玦行一礼道:“真人说她不便见客,居士自取梅花便是。”
闰玦这才松口气,对宝琴眨眨眼,便随道姑进了栊翠庵。
折了几只含苞待放红梅,闰玦便告辞离去,那道姑又将门关严。
另一头贾母一众人已经走将出来,恰路过栊翠庵外,遥遥可见着一披凫靥裘站在山坡上遥等,众人见那斗篷就知是宝琴,也不知她在等谁,不一会儿又有一大灰斗篷的高挑身影抱几枝红梅出来,宝琴立马迎了上去。
众人笑道:“少了两人,他们却是到这里来了,也弄梅花去了。”
宝钗自也见着两人,只是这样远远瞧着,男子挺拔端正,女子娇俏活泼,又有身后白雪红梅,真好似画中璧人。莫名有些扎眼。
闰玦自也看到了贾母一行人,于是便与宝琴抱着红梅走下来汇合。
贾母笑道:“你们俩真顽皮,这里路又滑,可小心摔。”
闰玦道:“让老祖宗担忧了,这梅花红的好,便心痒去讨了几支。”
贾母道:“还是小孩儿样,快些走罢,在路上走久了莫冻坏了。”
闰玦称好,便与众人一道往贾母处去。
来至贾母房中,众人又说笑了回。忽见薛姨妈也来了,她过来见人如此齐全,不禁感叹道:“还是老太太这里热闹,今日大雪,老太太可赏雪去了?”
贾母道:“何曾不去,刚才回来。”
薛姨妈见着闰玦,又笑道:“今儿玦哥儿竟也在,是学堂放假了吗?”
闰玦答:“是的,今儿放假来的,赶巧遇见姊妹们兴社赏雪。”
薛姨妈道:“你平日读书辛苦,偶尔得空与姊妹玩耍玩耍也是使得的。”
贾母接着道:“可不是,今儿他还与琴丫头淘气,撇下众人去折梅花。那场景你可是没见着,真如画儿一般的。对了,且还不知我们这琴丫头是几年生的,家里大人在何处?”
薛姨妈听贾母此言,心中惊疑,难不成是想拿宝琴与闰玦做配,不过宝琴已许给梅家了,但又只是自己心下猜拟,不能直说,只能笑对贾母道:“可惜这孩子没福,前年她父亲就没了。她从小儿见的世面倒多,跟她父母四山五嶽都走遍了。她父亲是好乐的,各处因有买卖,带着家眷,这一省逛一年,明年又往那一省逛半年,所以天下十停走了有五六停了。那年在这里,把她许了梅翰林的儿子,偏第二年她父亲就辞世了,她母亲又是痰症。”
熙凤已领会贾母与薛姨妈言下之意,便故作丧气道:“偏不巧了,我正想做个媒呢,又已许了人家。”
贾母笑问:“你要与谁说媒?”
熙凤自没有明确对象,只道:“老祖宗别管,我心里看准了他们两个是一对。如今已许了人,说也无益,不如不说罢了。”
贾母也知熙凤之意,听见已有了人家,也就不提了。
大家又闲话了一会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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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芦雪庭也有称芦雪庵、芦雪庐的,个人觉得芦雪庭这几个字好看,就用庭了;
2.芦雪庭中大家一起烤鹿肉联诗一段真轻松和乐,推荐看原文;
3.栊翠庵讨梅的主角换了一个,也就从感官上先刺激刺激宝姐姐吧;
4.贾母薛姨妈对话部分来自原文,熙凤情商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