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人?不过在主子面前得一点小脸面,岂敢在贵妃面前放肆?何况贵妃娘娘乃俺旧主,按理俺也该给娘娘请个安,你自管引俺去娘娘面前就是了。”
那鲍满素日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脸上一丝笑纹也无。莫说宫女内侍们怕他,连那些个低位妃嫔都见了他怵头。宫里人也好私下里给人取诨号,就连皇后也不免暗中叫人戏谑,私底下称她一声“肥婆”。鲍满因他身子痴肥,终日阴沉个脸,那些个厌恶他的妃嫔,暗地里叫他“脏猪”。内侍宫女因要受他辖制,不敢说得如此直白,只管叫他“活阎罗”。今日“活阎罗”忽的笑了,险不曾将那接引的宫女吓个半死,定了定神才引着鲍满往里面去,边走边道:
“娘娘今日寻了小郝先生弈棋,恐怕一局还不曾终了。”
鲍满听在心里,也不言语,只管静悄悄进去里头。他跟着贵妃的日子久,知道那小郝先生说的是贵妃业师郝福的儿子郝磊。因贵妃当日从其父进学时,他也从旁在侧,又比贵妃小了近十岁,贵妃与郝家亲近,也当这郝磊如自己亲弟一般看待,特特在皇帝面前奏禀过,说这郝家如自己家人,要允他们时常入宫探望。皇帝那时正与贵妃情浓,无有不允的。
此时鲍满一进去,果看见贵妃捻着棋子,与郝磊下着棋。鲍满忙止住宫女通报,打手势叫她下去,自接了宫女捧的茶,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候着。
贵妃也不晓得他来了,只管抓了几粒棋子在指间把玩着,和郝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闲话:
“老师如今还好吗?师母身子如何?”
郝磊听贵妃问及父母,忙停了手,笑道:“父亲只管在太学里教书,和过去一样,只休沐归家时常说,如今太学生心气浮躁,做学问只是不认真,统不如娘娘当日。母亲身子还康健,还是昔日老样子。”
贵妃听了,便微微笑起来。她往日上学时,与郝家相处极好。因她父亲强势,母亲软弱,她又是长女,自小不免受些苛待。乍一见郝家成日里其乐融融,夫妻相得,儿子乖巧,只觉羡慕万分。郝夫人又是个待人极亲切的,着意看顾贵妃。日子久了,时常念叨着自己也没养个女儿,索性拉了贵妃来,认了干亲。因此贵妃后来入得宫里,也不曾忘本,常叫了内侍,往郝家送些东西贴补,郝家也回些贴身做的针脚,宫外的小玩意,两家有来有往,十分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