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满也不解道:“许是京中有他仇家,信不过罢。”
两人胡乱议论一回,全不当个事儿。听得庄头出来,忙去迎上前,收拾了家什,仍回庄子上去。
谁料那鲍满平日阴沉刻忌,行事酷烈,多有人与他不满的。其中又有专一爱探听风声的,闻听鲍满在主人家里叹那一声,立时告到主家去了。只说这鲍满胸怀异志,恐怕不利于主家。主家是不愿惹事的,听了这些谗言,便要庄头将鲍满工钱结了,打发出去。
消息传到庄子上,鲍满自是气愤难平,连着他那老乡霍四也为他不平。两人合计半日,立誓要揪出那告密之人来。想来想去,两人都觉着是庄上私塾一姓伏的塾师。那霍四就撺掇鲍满报仇,鲍满也是个心胸狭隘的,满口应了。
两人便又找来几人,趁夜将那伏塾师揪到庄后树林里,逼问他与己有何冤仇,为何去主家告密。那伏塾师原不是告密之人,自是茫然不解。鲍满霍四看在眼里,只当他装傻,带了人上去一顿拳脚相加,硬要那伏塾师招认。可怜伏塾师满腔迷惑,统不解他们说些什么,只管叫他们拳打脚踢。他本是个文弱书生,吃他们打得狠了,竟口鼻流血,两脚一挺,当即死了过去。
见出了人命,众人顿时惶惶作鸟兽散,剩下鲍满霍四面面相觑。两人本意不过教训伏塾师一顿,谁料竟惹来人命,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寻了个后头栽树的土坑,把那伏塾师的尸身扔进去,拿土掩了。
霍四就道:“今日之事再不可张扬出去。可巧你也叫庄家辞了,干脆远走高飞,落得干净。我是有牵绊的,走了且要招眼。越性不动身了,替你在这儿看着。若是日后事情败露了,你有法子,救兄弟一救也就是了。”
鲍满见霍四如此仗义,不由万分感怀,端端正正行礼谢过,径回去自家,收拾了行李,连夜往京城方向去了。
他俩闹出这人命官司,一时三刻不曾事发。竟让鲍满平安到得京中。自来京中居,大不易,柴米油盐,没有一样不贵的。鲍满又曾卖身为奴,寻来活计都是更沉沦下僚的,他心中着实不愿。一来二去耽搁住了,活计不曾寻得,手上积蓄却要消耗殆尽了。
忽一日,有人与他投书,鲍满取了一看,只觉一桶冰水兜头泼下,直冻得两股战战。原来那信是霍四写来的,只说东窗事发了,自己不日怕要入监,州府定然要寻鲍满下落,叫他早做打算。
鲍满穷极无路,忽想起那首辅府贴出的告示来,思想着自古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对人狠,也需对己狠。何况都是为奴,何不为大贵人家之奴,日后或可狐假虎威。思量定了,鲍满便将余下钱财悉数拿出,暗往京郊寻了个骟牛骟马的屠户,要他为自己阉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