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感染时气,也不该把自个儿弄得这般憔悴。雷提督的脾性我还是晓得一两分的,最不喜娇弱女子,您不把身子养好,入得府里也是要吃亏的。”
小妮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再要墨儿坐到床上来,墨儿再三不肯,推让几次,方才起了身,坐了半边身子在床沿上。小妮便握了她的手,滴下泪来道:
“我素日虽不十分强健,却也不是那风吹吹就倒的纸人。偏不知这是怎的了,就是病得起不来身。白日里几个积年的老嬷嬷还和德嫔娘娘说,恐是冲撞了鬼神,须得送送才好。德嫔娘娘特让人查了祟书,说是冲撞了什么玫瑰花仙,要黄纸钱一挂,并线香净茶送至蔷薇架下供养方好。”
墨儿点头道:“此事德嫔已经回过皇后了,要我说送送也好,万一就好起来了呢?”
小妮堆起愁容,摇着墨儿手道:“好姐姐,我许多事不懂。你和我说一句实话,若我这身上不能大好,圣上是否就不送我入府了?”
墨儿叹道:“您是主子,我是奴婢,‘姐姐’这话再不好叫的。您如今只管养病,有什么事过后细说不迟。”
怎奈小妮不肯罢休,一再要问,墨儿推脱不得,只好略略说了几句:“自来秀女不得册封的,没有在宫里养病的规矩。您是特例,因定了要送去府里,也和府里打过招呼,虽没有报过名去,府里上下都已晓得有这一回事,故而能允您在宫中休养。但自来没有赏赐大臣送个病人过去的先例,倘您不能马上好起来,保不齐这边真的要换人了。说到底圣上究竟没有和提督府那边指名道姓说赏您过去,就是怕出意外,预备着临时换人的。”
小妮听了,心下更是慌乱,忙又问道:“若果真不能好,让圣上换了人送去,我该如何?可会留在宫里?”
墨儿摇头道:“实与您说,若是没能送去,您又迟迟不好,为防病气过人,少不得是要将您挪出宫外养病的。出了宫墙,就再不能望进来了。纵使您身子好了,可错过了送去府中的时候,那就只好听命了。倘若圣上能看中,或许还能留在宫里。若是圣上没看中,多半是赏赐些金银,遣您归家,听凭家人许嫁,也再没入宫的机会。”
小妮听了这话,犹如怀里抱冰,周身发冷,那泪水断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滚下来道:“若是如此,我当如何是好?若我父母尚在,我倒愿意出宫去,侍奉膝下,得享天伦之乐。奈何我幼年丧母,稍长丧父,只有一个兄长相依为命,嗣后又闹得势成水火,他再不与我说一句话的,不然也不能送我入宫来。不能入府,遣送回家,我哪还有人可依靠?”
墨儿听着也是心酸,不由陪了她掉了几滴泪,又再三劝慰着,要她好生将养,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小妮却是心思沉沉,百般愁苦,待到墨儿走后仍不能回转,躺在床上止不住泪流,直把枕头都打湿了,方才累极睡去。次日醒来,只见两眼肿得桃核一般,形容更是憔悴,心里愈发不安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