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涵丝毫不怯，原来她自幼聪颖，五岁习文，七岁成颂，人人惊为神童。作诗这种事更是她打小拿来消遣的。因此毫不畏惧，反朝皇帝躬身低头道：“请圣上赐题。”

皇帝不意她果会作诗，心头一喜，略加思索，便道：“朕游幸行宫途中，曾转去磁林县城，诣赏幼年所居。县令已将其护佑起来，不许旁人窥视。朕令其择日开放，不可阻拦百姓进入，止令两兵丁看守即可。随后朕便率人往内游幸一番，但见庭院寂寂，竹影森森，细雨蒙蒙，一时感怀万千。不若你就以此为题做一首诗。”

小涵口称领命，索来纸笔，略一思索，竟一气呵成，递与皇帝。皇帝接在手中，先看她字迹娟秀，意态飞逸，便先赞了一声好。再看她写得一首五言曰：

“细雨湿流光，微风动幽篁。故园何寂寞，青苔过院墙。”

皇帝向是喜欢山水田园的生活，见小涵诗句清新，有些隐世之感，正大大合意，于是微笑道：“好个‘青苔过院墙’。丽妃可还有话说？”

丽妃实是听不出诗词好坏的，只看众人都说好，自己便不好强说不好。否则一会儿皇帝若让自己说哪里不好，自己岂不要闹笑话？因此只好忍了下来，却要从别处找补回来：

“圣上看她穿的花花绿绿的，哪里是什么青苔，分明是狗尿苔。”

不合姬小姐此时也在座。她为锦衣卫使，今日也去迎皇帝。皇帝因她忠心耿耿，一向信重她，又因她是女官，也叫她往皇后宫里一道赴宴去。这姬小姐往日于农事上最有心得，听得丽妃说的不对，便出声道：

“丽妃娘娘说错了。狗尿苔不是灰的就是褐的，没这个颜色。要我说倒像是□□菌。”

小涵年纪小小，又打小让人“神童”、“才女”地称呼过来，几时遭人这般挤兑过？顿时眼圈湿润，不得已咽泪装欢。德嫔见皇后面子上着实过不去，其他人又没个出头的，只好自己出来圆场道：

“圣上既喜欢她‘青苔’一句，何妨赐她一袭青衣？”

皇帝心知德嫔这是不愿僵了局面，很是赞她懂事，遂笑道：“德嫔所言甚是。只是急切之间，哪有什么青衣？”

皇后登时跃跃欲试道：“圣上放心。我为这叶氏制了许多新衣，内中正有一条麦绿的。”

皇帝手一抖，险把杯中酒洒出来。又见德嫔一个劲朝自己使眼色，皇贵妃似笑非笑，贺贵妃摇头叹气，就知那裙子图案必是喜庆热闹的，遂问道：“是何种纹样的？”

皇后喜孜孜道：“绣的金菊吐蕊，并金银线的百蝶穿花。还有一圈绛紫的方胜纹。”

若说皇帝之前对小涵不过一两分心动，现下便有三四分想将她收入后宫。实是见她一个清秀佳人，每日被皇后打扮成这副怪里怪气的模样，着实可怜。于是他遂往德嫔那里使眼色。德嫔得了令，便笑吟吟道：

“娘娘体恤下人，思虑周全，我们万般不及的。求娘娘也赏妾一个讨乖的机会，妾正带着一身青衣，看叶氏和妾身量相仿，就让妾来打扮她一番，娘娘可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