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忙破涕为笑道:“是妾失言了。宫中已为圣上设下接风宴,少顷妾亲自把盏,先自罚三杯。”
皇帝也点头允了,便由后宫簇拥着往皇后宫里去。按着宫中规制,皇后自有凤辇乘坐。妃以上有彩辇,嫔也有两人小辇可坐,余者只能步行。待行了几步后,皇帝忽往后一望,见美儿杂在人堆里,因日光紧逼,热气熏人,直走得香汗涔涔,娇喘吁吁,再走一刻少不得脂粉零落,颇为狼狈,忙叫止住了辇。
众人见皇帝停了,忙都停住脚,皇后便奇道:“圣上怎的不走了?”
皇帝笑道:“朕忽然想起,那些个新晋嫔妃,和朕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怕是个个累得行不得路。待会咱们欢会,她们位卑职小,上不得桌。灰头土脸在一旁侍候,也不美观。不如让她们先散了,咱们乐咱们的去。”
皇后听闻,不由拈酸道:“圣上实是菩萨心肠,明明是爱惜她们的嫩皮肤,生恐叫日头晒坏了,偏还要振振有词说出许多大道理。”
皇帝听音,就知皇后又在妒忌。只他也晓得,美儿日后若想有好日子过,需得安抚好皇后,因此并不生恼,只是笑道:
“御妻莫要取笑。朕也不是爱惜她们,只是恐她们扰了兴致,又不美观。何况一会儿宴席用罢,你我夫妻还有许多话要说,用不得许多人在旁侍候。”
论起来皇帝也有小一年不进皇后宫中了。皇后久疏雨露,早等的是双眼直冒邪火,胸中小鹿乱撞,此时听得皇帝这意思,夜里要留宿自家宫里,一时恨不能宴也不用了,话也不叙了,立时打发了妃嫔宫人去,好和皇帝欢会。只方才自己亲口说了做宴,不好马上改口,只得暗恼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脚,醋也不吃了,酸也不拈了,光是眼波流转,莞尔一笑道:
“圣上好不害臊,这等话也当着人面说出来。”
若是皇后年轻时,秾艳伶俐,明眸善睐,如此嫣然一笑,皇帝必定要心动的。然而如今皇帝见她腰肢横粗,身形肥壮,所乘凤辇宫女已是挽抬不动,需得力大内侍十二人才可行进,心上不禁厌恶得很。再看看远处美儿风流苗条,翩跹轻盈,纤若杨柳,一腔热爱早尽数投到她身上,只是此时还需与皇后周旋,不好流露出对美儿的眷爱之意,于是便拿曼丽做个幌子,悄与皇后道:
“何况那里面还有老太妃的外甥女,不可叫她疲累了,免得老太妃多话。”
皇后含酸往后一瞥,暗问:“圣上悄指与我,是哪一个?”
皇帝当真扬扬下巴,皇后顺势看去,见曼丽在一众秀女中姿容出众,身形俊俏,行动款款,心里早如开锅的醋一般,咕嘟咕嘟冒着泡。然而当着一众妃嫔的面,不好发作,只能轻哼一声:
“既是老太妃的外甥女,自当另眼相看。其他人也算跟着她沾光。”
皇帝生怕皇后注意到美儿,忙一笑道:“沾光也是难免的,都是看在老太妃的面子上。”
皇后方不言语了,把头点一点,和皇帝一起回宫殿去。众秀女纷纷退避,目送那些妃啊嫔啊鱼贯而过,暗自心中称羡。但到底都是累了一路的,听闻能够先行休息,个个都兴高采烈,却不知她们全是沾了美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