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熹乐宫太皇太后的身体,不但未痊愈,反而更不好了。墨菊只得多方遣太医院的太医们过来瞧病。玉瓒虽对太皇太后扔有隔阂,但只要有空,也常和安歌过来探望。
这一日,又是一拨太医从熹乐宫里出来了。为首的一个陈姓太医见了墨菊,就悄声道:“嬷嬷请留步。”墨菊就道:“不知老太医要与我说什么?”二人到了廊下,那陈太医就叹:“嬷嬷,太皇太后就如那枯朽的老树,怎么诊治,也是无力回天了。”
墨菊心里也不怎么意外。“这个,我也瞧出来了。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也总是不能放弃。”“嬷嬷的意思,我懂。这些时日,太医院的太医们,什么法子也都想过了,奈何就是不起半点作用。真正,我们也是心急如焚,每晚都睡不好的。”墨菊就叹:“但凡只要尽力就行了。”
一时,陈太医率领诸位太医退了出去。太皇太后却又遣了一个宫女过来,叫墨菊进去。墨菊一听,不敢怠慢,即刻就进去了。太皇太后伸出枯黄的手,挥了一挥,叫其他的宫人们都先出去。墨菊就上前轻轻儿道:“您有什么话要嘱咐呢?”
太皇太后就在榻上艰难吐出几个字:“你替我拟一份懿旨。”墨菊弯腰又轻轻问:“太皇太后要写什么?”太皇太后就抖抖索索道:“玉瑾,他还活着。想以后,他总是要回来。我担心他们兄弟会兵戈相向,所以一心要拟份懿旨。待我死了后,若他们果然不对劲,你就将它拿出来,与他兄弟二人宣读。”太皇太后犹如回光返照一般,数天说话已然不流畅了,不想这会,神色语气却又如常。
墨菊见了,心里就觉悲戚,因劝慰道:“想皇上既然已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对郑王爷的嫌隙之心,大概也就没了。”太皇太后却是执拗摇头,对墨菊道:“墨菊,你听我的,没错儿,总是要防一防才好。玉瑾的心里,对安歌还未忘情呢。”墨菊就道:“纵然如此,但安歌到底是皇后了。想郑王爷若果然有什么,也只会藏在心里的。”
太皇太后就叹:“到底还是要预备着好。若我还能活个七八载的,定然不这样未雨绸缪,也懒得理。”墨菊就安慰道:“太皇太后的身体,会好的。”不过,墨菊还是赶紧取来纸笔,太皇太后说什么,她就在纸上写什么。太皇太后吐字极缓极慢,几乎耗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墨菊才将懿旨写完。此时,太皇太后的精神仿佛又显得好了一些。“墨菊,拟好了诏书,我果然觉得安逸了好些。过会,你去玉泉宫将皇后与我请来,我想和她好好说一会话。”
彼时,安歌正在书案旁写字,春苓在旁笔墨伺候。安歌停下笔,看着春苓,忽然就问:“韩王如今在边界,想必你的心里,很挂念他吧?”春苓一听,不知安歌为何意,就吞吞吐吐道:“皇后娘娘,奴婢既然跟了您,那心里眼里便就只有您一人。”
安歌放下笔,抬头看了一眼春苓,见她局促的样儿,不禁想笑:“何必跟我说假话呢?究竟,我从入燕王府那会起,就认识你了。你什么脾性儿,我心里是一清二楚。”春苓听了安歌这话,眼圈儿不禁有些红,便对安歌道:“奴婢心里,的确不放心韩王。奴婢听人说,那边界是个三不管的地带,强盗横行的。”
安歌就道:“想当日,你入燕王府,无非是得了韩王的令,暗地打探。后来,你又奉了他的令,过来监视我。如今,韩王的伎俩,已被皇上识破。可皇上与我,却不计较这些,依旧将你留在宫里,你可知是为什么?”春苓就低了头道:“奴婢不知,还请娘娘明示。”
安歌就长叹一声道:“那是因为,在我心里,从来不曾将你当作坏人。我禁锢在宫中的那一段日子,你待我也甚好。我心里,是记得你的情意的。”春苓面色就有些愧悔,进一步表白道:“春苓待娘娘是一心一意的。只是……奴婢的心里,到底是不能将韩王放下。在娘娘的心中,韩王是谋害娘娘性命的坏人。可在奴婢的心里,韩王是救我性命的大恩人。这救命之恩,奴婢不能不报!”
安歌想了又想,沉吟了又沉吟。春苓见安歌不说话,只当她心里非常生气。自打玉珺被贬边界后,春苓在玉泉宫,就一直呆得战战兢兢的,生怕皇后不高兴了,就将她撵出去,或就打死了的。她扑通一声,朝安歌跪下,口里哽咽:“春苓从前待娘娘的确怀有二心。娘娘若要责罚春苓,尽管来吧。”安歌见了,便叫她起来,不怒反笑道:“春苓,你既这样忠心旧主,我又怎会将你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