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瓒就替天虚提着摇篮,和安歌跟随在他身边,过了深潭,步入前方一片幽暗的桃林。初秋时节,桃树自不生果,但桃叶在潭水的滋润下,依旧生长得蓊蓊郁郁。安歌就念:“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玉瓒就笑:“此间也并非四月,这里也没有桃花绽放,你该寻另外一首应景的来吟诵。”安歌就道:“我不过抒发心绪而已。”玉瓒就呵呵一笑,方问天虚:“这桃林里,果然别有丘壑么?”“桃林深处,有五百级浅浅的台阶,咱们就从这里徐步登上。”“五百级,倒也并非很长。”想想,就问安歌,“你觉得怎样?”安歌就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也并非体虚的纤弱之人。”玉瓒不免又要笑:“既如此,方才你为何又吓得昏过去?”安歌就道:“突然之间,猝不及防,难免惊惧。想有了此番经验,以后遇事再不会慌乱。”
三人走入桃林的东侧。安歌果然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枝叶遮盖下,那一级一级的台阶。“王爷请,姑娘请。”天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玉瓒就恭谨道:“山人谦虚了。”安歌随后步入石阶,走了几步,丝毫不觉疲累。她转头看着满山风景,就笑:“方才我入山时,只觉得身子沉重无力的,此番却又觉得精神抖擞,这是何故?”天虚就答:“这是你心境不同了,你从谷中侥幸生还,之前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现在,看着满山之景,你心里想的不过只是‘庆幸’二字。因觉得庆幸,所以无论做什么,便都觉得兴致盎然。”安歌细细品了一品。
玉瓒直白道:“我知山人极擅占卦。方才我已然说了,此番过来,除了叙旧,更是为求卦。”“我已多年不占卜,不知王爷要行何卦?”“禄卦。”天虚就又看了玉瓒一眼,方低沉询问:“莫非,朝中有什么变动?”玉瓒方如实告之:“永夜朝中,的确发生了极大的变动。我父皇被软禁,太子也拘禁在东宫。而行此事的人,就是我。”天虚心里虽吃惊,但并不形于表面。玉瓒更是坦白:“下一步,我便要登基。”
天虚沉吟不语。出了台阶,又走了片刻的山路,天虚将玉瓒和安歌二人,带往他修行打坐的一处茅屋。天虚推开爬满藤蔓的篱门,看着屋檐的葫芦又结了好几个,倒不禁一叹。“这葫芦倒是长得快。”
茅屋院前有一木桌,木桌四周放着几张古朴的木凳。天虚请玉瓒安歌坐了,又从屋中温了一壶茶过来,摆放桌上,要与玉瓒沏茶。玉瓒就道:“山人不必如此,我自己来即可。”他自倒三杯。天虚也就坐下了,询问:“这几年,不知太后身子如何?”玉瓒就道:“太后的身体一向很好。”“王爷这番惊动,太后可会不高兴?”玉瓒默了一默:“太后自然不高兴,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改初衷。”
天虚又不说话了,缓缓喝了一口茶,又道:“王爷,这茶如何?”“茶水清甜,却是好茶。”“这煮茶的茶叶就是这满山遍野的枫叶,这茶水便是山涧流淌的溪水,我便取名枫溪茶。”安歌便插话道:“果然是好茶,除了甘甜可口,我还尝出了其中的一点苦味。”“苦味?”玉瓒微微一怔。“天虚就点头满意笑道:“姑娘细致,这茶吸引人的便是这一点苦。若无苦,便也尝不出甜,想人生也是如此。我的话,王爷还需好好想一想。”玉瓒不愿深想,移了话题,问他:“山人若行卦,还是用蓍草?”天虚就点头道:“果然还是用这个。”玉瓒便道:“那请山人为我即算一卦。”天虚就道:“不必着急。只是我多年不行占卜,怕因此也不准了。若果然不准,岂不是与王爷的前程有误?”天虚与玉瓒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