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回了头,立在海棠树下,看着他。就着昏黄暮色,安歌抬起眸子,神色如常。玉瓒的心,反而不安定了,他迫切地告诉她:“白天我是有事耽搁了,将你一人留在草地边,是我的不是。”
安歌深吸一口气,故意道:“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会怨憎么?”玉瓒暂且缓下了心,又道:“我就是担心你多想,所以才又赶了来。”彼时的玉瓒,的确很忙。他所忙的,自是起兵一事。“放心,我不会因此多想。你这三番五次地越墙而入,总不免让人看见,早些走吧。”安歌冷淡提醒。“我来去小心,并不会有人看见。只是,你既不怨我,为何神色又这般淡漠?”
玉瓒所言,虽然真诚,但在安歌听来,却只想笑,她的眸子就又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方道:“王爷还是将这些心思,用在姚姑娘的身上吧!”玉瓒摇头:“你不用提她,想以后我成就了大业,总是会善待于她。”安歌不禁冷笑:“王爷这是想坐拥齐人之福了?”“安歌……”见丝毫说不动她,玉瓒面色不免赧然,又道,“虽如此,但我的心,从来只在你这里。”他说完便疾速出了拱门,消失不见。
玉瓒回府后,天就落起了微雨。待到了主院廊下,就着悬挂的灯笼,他发现那廊下立着的人,却是姚璟。“大人。”他迎上前去。“王爷都安排妥当了?”姚璟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显然是匆匆而来。“都妥当了。这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那我即刻就着人去预备,以免到时仍有疏漏。”“起兵时间就定在下月的中秋。”玉瓒想想又道:“若兵不血刃,不动一刀一枪的,那自是最好。”姚璟就道:“我知道殿下素来仁义。”玉瓒走上前去,立在廊下与他道:“大人,我心里有一事不明。”
姚璟就面露微笑,与玉瓒道:“殿下有何事不明?”玉瓒就道:“起兵之事,风险极大。一旦事败,便就是满门抄斩,千秋骂名。大人为何要站在我这一边?”姚璟就道:“那是因为,殿下是我的未来女婿。仅仅为了灵雨的缘故,我也该帮衬。”玉瓒却是摇头:“这些固然是理由,只是还不充足。大人在永夜为相多年,于名望和文才上,已然颇有建树。我当不当政,大人依然是永夜的宰相。仅仅为了我,大人似乎不该这么莽撞。”姚璟就直白道:“也罢,我却有私心。”“不知大人有何私心?”见姚璟吐露真言,玉瓒自是好奇。“殿下不知,我与殿下的母亲幼时也算青梅竹马,自她入宫侍奉皇上后,我的她的关系,仍是不坏。想她猝然早逝,我的心里,只是怜惜殿下。况,与我看来,殿下文韬武略,的确比太子更胜一筹。这些,便就是我姚某人的私心。”姚璟坦荡告知。
玉瓒看了姚璟一眼,方道:“大人与我的母亲竟是旧识。这些,我却是一点不知。”姚璟的心中,此刻更关心的却是另外几件事情,他不想再提云妃一事,因就问玉瓒:“若事成了,殿下将如何安置皇上和皇后,太子又该怎么办?”“我都想好了,我父皇需迁去别处。至于皇后,当被关入冷宫幽禁。太子么,他只要甘心淡泊,我可以不计前嫌。”姚璟便叹了一叹:“帝后性命无虞,也算是极好的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帮了玉瓒,姚璟就断了自己的后路。但尽管如此,一想起永夜帝,他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黯然和愧疚。与外人看来,他与永夜帝,一直相处和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均在云妃死后打破。云妃的死,说来是皇后谋害,但与皇帝也有直接的关系。云妃本可以不死的,是皇帝默许乃至于纵容了皇后的所为。云妃,说到底是死于对皇帝的绝望。
玉瓒看了下天色,发现雨却又停了,便对着姚璟道:“大人还是先回去吧。”姚璟缓缓点了头,将斗笠戴好。待转过身时,却又与玉瓒恳切道:“王爷,有空不如来臣的家里,灵雨的心里,一直想着王爷!”玉瓒只是淡淡道:“现在到底也忙,恐要辜负了她的好意了。”姚璟一听,就道:“现在是非常之机,这儿女情长的,却也不那么适宜!”玉瓒就道:“我叫人送大人回去吧。这斗笠蓑衣,步行却也劳累。”“就是这样才好。若坐了车马,反而惹人注目。”玉瓒一听,也就明白了。